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太傅府。
洛阳城经过一夜的血雨腥风,已经逐渐安静下来。南宫在数千名虎贲羽林的清理下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整个洛阳城除了烧成灰烬的朱雀门和四处巡值的步骑士卒,再也看不到一丝大乱的喧嚣和血腥。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人迹,往日的繁华荡然无存。
尚书令卢植进入北宫德阳殿觐见天子,并和胁持天子的中常侍张让、段珪等人商议解决的办法。卢植说,如今大将军死了,何苗也死了,诸位大人想想自己的出路吧?如果你们现在就把天子送回长秋宫,还可以说是护驾有功,不至于身首异处,太后也会看在昔日的情份上网开一面。张让一听何苗死了,顿时绝望了,最后一点生存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你们把何苗杀了?”张让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独掌权柄?太后就能放过你们?”
“杀何苗的是大将军手下,和我们无关。”卢植冷笑道,“立即放了天子和陈留王,你们就能活着。”
张让和段珪两人根本不相信卢植的话。如果何苗还活着,还控制着北军,何太后考虑到自己临朝主政的需要和多年的交情,很可能会赦免他们的罪责。但现在何苗死了,北军兵权落到了太傅袁隗的手里,那太后和天子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倚仗,这对孤儿寡母在将来的日子里,也只能任由太傅大人和朝中的一帮士族大臣们任意宰割了。至于现在这帮走投无路的中官,除了死路已经别无他途了。
张让想了很久,提出了一个让卢植目瞪口呆的要求。他要带着天子和陈留王到幽州去投太尉刘虞。
卢植和张让互相怒视着,大殿内的气氛霎时紧张到了极点。段珪猛地抽出长剑,怒不可遏地指着卢植说道:“快去,去给陛下准备好车驾,我们要离开洛阳。”
卢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段珪望着卢植匆匆而去的背影,十分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去幽州?刘虞虽然为人忠厚不至于杀了我们,但刘虞还是要护驾回京的,我们将来怎么办?”
“将来?我们还有将来吗?”张让叹道,“现在不仅仅是我们生机尽绝,太后和天子也是一样,难道你看不出来?大将军死了,何苗被袁隗借机杀了,北军被袁隗控制了,这洛阳已经是袁隗和士人们的天下了。”
“你是说,袁隗要废黜少帝?”段珪蓦然醒悟。
“袁隗纵容逆贼攻打皇宫,焚烧朱雀门,诛杀何苗,已经犯了弥天大罪。”张让说道,“何进虽然是我们杀的,但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却是袁隗,太后难道不知道?所以袁隗和那帮士人要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太后和天子。”
“我们已经完了,家人亲族估计都已给袁隗杀了,但临死之前,此仇岂能不报?只要我们把天子和陈留王带到幽州,袁隗就不敢杀太后,更无法废黜少帝,重立新君。”张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到了幽州后,立即逼迫太尉刘虞联合车骑大将军李弘的力量护驾回京。只要天子回到了京城,袁隗和那帮党人就等着去死吧。”
段珪担忧地说道:“李弘手上有先帝遗诏,假如他趁机废黜了天子,拥立陈留王为帝……”
“不管谁做皇帝,刘虞和李弘都要把天子送回京城。”张让冷笑道,“刘虞和李弘如果护少帝回京,他们还会让袁隗活着吗?而刘虞和李弘如果废黜了少帝,袁隗又怎会让刘虞和李弘回京?他正愁没有机会诛杀李弘。如果双方因此而大打出手,你想是李弘赢还是袁隗赢?”
段珪摇摇头,“李弘现在正在远征大漠,需要袁隗帮助他稳定洛阳,给他提供粮草辎重,他怎会在这个时候和袁隗翻脸?”
张让笑道:“洛阳已经大乱,车骑大将军的远征已经结束了。”
由于张让和段珪拒绝放出天子,太傅袁隗和卢植等大臣紧急磋商之后,决定暂时放弃营救天子,先集中精力把北军控制在手。
这时,最先赶到平乐观的执金吾丁原和河内太守王匡派人送来急书,说董卓的大军已经进驻北军大营,控制了五万北军。
太傅袁隗和卢植等大臣相顾失色,难以置信。
袁隗命围平乐观的军令是在凌晨送出去的,就算董卓一刻不耽误,他也无法在中午赶到北军大营,显然董卓是在更早时候得到了洛阳巨变的消息。但问题是,他既没有圣旨也没有符节,他怎能控制五万北军?但丁原和王匡不可能无中生有,这个消息不会有错。
袁隗和卢植感到局势失控了,他们立即召集大臣到太傅府议事,同时命令朱俊、刘博和周慎三人携带太后懿旨火速赶到北军大营查探虚实。
平乐观距离洛阳城只有十里,消息传递非常快。当大臣们还在太傅府争论不休,彷徨无计的时候,丁原再次派人送来消息,说董卓的大军正从函谷关急速而来,北军大营里只有数千西凉铁骑。丁原问袁隗,是不是立即发动攻击把董卓赶出北军大营。
多数大臣赞同攻击。袁绍说,现在董卓兵力不足,如果发动突袭,定能迅速击败董卓。董卓没有圣旨符节,他即使控制了北军,也是使用了血腥手段,北军将士不会甘心服从。尚书何颙说,如果让董卓掌控了北军,洛阳的形势将愈发复杂,还是当机立断把他赶出京畿为好。
卢植和尚书许靖等人却坚决反对。现在情况不明,谁都不知道董卓是不是已经完全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