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凉岸安然坐在后座上,二哥甚至给她打开了后座空调。
车在年久失修的烂路上颠簸前行,程凉岸将被缠在一块儿的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膝上,她歪着身子靠在座椅上,全身紧扎扎的不舒服,只好在暗黄的朦朦中闭目养神。
从两个男人的对话中,程凉岸能猜出两三分——十五六岁,刚死了娘,娘是个不是好货色,再加上她刚从喜家出来——本该被绑架的是喜眉。
两个男人坐在前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因为不了解来龙去脉,程凉岸听得云里雾里。
二哥:“那家人已经到了?”
大强:“等了一下午了,态度刁得很!那老婆子一发疯就嚎得跟杀过年猪一样。”
二哥:“那快点开,别让老板等咱们。”
大强:“老板有应酬,得晚点回来,晚上咱兄弟多看着点,别让这女娃娃被那家刁民吃咯。”
二哥:“哎......这小姑娘命不好,怎么摊上这么个恶婆娘,后患无穷。”
车开了大约半小时有余,爬过了一条又长又急的陡坡,而后走走停停蹉跎了十几分钟,终于停定熄火。
程凉岸在麻袋里睁眼,眼前的朦朦暗黄添了几分昏色,不知是天色变暗所致还是身处暗处所致。
程凉岸被缠得像条蚕,她就是想自个儿走也不行了,索性不声不响的,任由两个男人横抬着她走到最终的目的地。
横抬着?这样的绑架太拖沓了,效率非常之低下!程凉岸想:这一定是两个新入行的菜鸟。
一声门响过后,混杂人声响起,有男有女,或苍老或正值力壮。
“她是哪个?”
“吕颗颗的女儿吗?”
“母债女还,嗯......”
“她妈留了多少遗产给她?够还吗?”
他们各抒己见之后,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大强说了一句:“二哥,你去把门关紧。”
程凉岸被按在一块木板上坐着,大强在解她身上的绳结,所以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你给我老实点!”这是说给程凉岸听的,他朝着另一个方向,提高了声音,“你们也不要乱来!”这是说给那些未谋面的人听的。
麻袋被解下来,头顶白炽灯的光芒太刺眼,程凉岸反射性地闭了闭眼。
她没来得及睁眼观察四周境况,对面不远处就炸开了锅——抓错了!
“不是喜眉!她不是喜眉!”
“你们敷衍人咧?!”
“什么?!”
“妈了个巴子!”
“妈!哇——”
一个女人呼天抢地地嚎哭起来,将一室沸腾里其他杂乱的声音压下来。
“哭什么?!别吵!”大强强装镇定,稳住局面。
“安静点吧。”二哥向那一堆人使眼色。
程凉岸想抬手挡去灯光,可是双手被绑在一边的扶手上。她的眼镜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在模糊里眯着眼睛打量当下的形势。
房间里除了一张剥皮的老样式黑漆方桌,几把配套的糟粕不堪的椅子外,徒有四壁。程凉岸坐在墙角边、其中一把椅子上。她隔着方桌对向一洞窗口,黑色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阻断了,在这房子里看不出时间早晚。
程凉岸将目光投向久违的大强和二哥,那是两个表里如一的男人,大强健硕,二哥矮小。她嘴角含着浅浅的讥笑:“抓错了呀?”
大强和二哥被变故惊得还没恍过神来,两个人都一致的脸色发白,舌头打结。
“真的抓、抓错了?”
“二哥,怎么会、会错呢?!”
在他们身后,方桌一角边站着四个人,两男两女,他们原先挤在一堆坐着。后来本想气愤地冲过来质问发难,却碍于大强魁梧的震慑,只是原地站着,但身子倾向这边,两眼怒视程凉岸和绑架贩子的背影。
程凉岸松了一口气,卸了力靠在墙壁上,“呼——虽然运气差了点,但不是冲我来的就好。送我回去就可以了,我不追究的。”
大强跺了跺脚,转身示意二哥去开门。他与二哥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过来解程凉岸的绳子。
“小姑娘,不好意思啊。”
现场尴尬了一会儿,那方桌前激愤了一会儿又回到平静的四个人中,突然响起一声女人尖叫:“等等!”
叫唤的是先前哭的那个年轻些的女人:“她!她!”
尖利刺耳的年轻女声穿越半空,将身材剽悍的大强吓了一跳,手一紧,反而在程凉岸手上绑成了一个死结。
正在掏钥匙的二哥见状有不测,立马有些慌乱地折回到大强身边,两个人朝桌边正在呐喊的女人望去。
那女人依偎在人堆里又喊了两声:“我要找她!我要找她!”一个浑身粉红色长袖长裤的女人奋力朝程凉岸冲过来。
其他三人拽也拽不住她,跟着涌过来,嘴里一个劲儿地喊:“荷花!荷花!你别发疯!”有担忧,更多地是带着厌烦的责怪。
大强和二哥在颠倒迷糊之中,回头正见着一个满脸淤疤的女人,眼歪嘴斜流着五路眼泪鼻涕口水,从人堆里露出真面目,气势凶猛杀来:“你!你!”
那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大强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推了女人一把,后面女人的三个同伴都配合着,抱背的抱背,锁手的锁手,兜头的兜头,训练有素地将女人拉住了一些些。
程凉岸的眼睛不好,她从二哥背后探出头去,极力眯着双眼睛去窥粉红色女人的样貌。
那是一个面孔狰狞到极致的女人——从头脸到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