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野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四处是火光和追杀声,岳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身边的这一小群人何时被追杀,他能活下来,主要是东胡兵也相当分散,而溃兵太容易追斫杀戮,岳峙有几十个忠勇护卫,虽卸甲轻装,但长矟,横刀,弓矢都在,这一小群人是硬骨头,数次有东胡兵呼啸而至,却是被卫士击退,然后那些东胡兵看到更多的,更好杀戮的大股败兵,于是掉转马头,前去追杀那些更容易得手的目标。
第二天过午之后,岳峙和大量的败兵终于逃出山谷,在荒原,林地,灌木从中掩藏形迹,沿着海岸线开始奔逃。
岳峙根据人群粗略算算,自己身边左右前后,大约有万余败兵,这是两天以来,从长壕,城堡,山地,平原区跑到海边来的全部人员,两天时间,众人跑出五六十里路,宁远城在斜后方不远,但是需再往前一百七八十里才是榆关。
如果东胡骑兵在身后追赶,这一百多里地,就是这一万多人的死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跑的出去。
除非是有战马可骑,如果现在有几千匹休养完好,体力充足的战马,哪怕两人一骑,这一万余人也能全部逃脱出去,在他们身后,最少还有好几万败兵在宁远到塔山堡的中间奔逃躲藏,东胡人要将他们大概肃清和清剿之后,才会有余力继续向海边来追赶,这时间不会太长,最多就是半天时间,有半天时间也就足够了。
可惜,无马,而且所有人都几乎耗光了体力,此前的奋战,一天一夜的奔逃,人们的体能和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很多人明知道慢下来就是死,可是还只能艰难的提起脚步,用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前不停的挪动。
有不少将士都认出了岳峙,他们对这位统帅并无怨恨,怒火都是在天子,两府,李健,李恩茂和徐子威等人身上。
人群中时不时的传来叫骂声,若不是天子和两府催战,若不是李健等人罔顾李国瑞的再三严令,未将后续兵马主力押上确保后路,导致前后失衡被东胡军抓到机会,这一次的战事又何致于到如此地步?
人们怨恨难消,叫骂声四起,不管是河北的燕赵男儿,还是代北向来以坚韧闻名的战士,在此时此刻,俱是怨气充顶,牢骚满腹。
很难想象,就算是天子此时出现在战场之上,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欢迎”?
人们沿着海滩走,希望能在东胡兵赶到之前,在天黑之后最少走出一半以上的路程,这样逃命的机会就大很多。
岳峙不停的向身后看,确实是还有一些败兵陆续赶过来,但很明显,败兵陆续出现,说明追赶败兵的敌骑很快也要出现了。
这个大魏太尉内心并没有太多绝望,也没有太多波澜,事已至此,是不是能活下来也并没有太多的希望,甚至毫无感觉,如果能活下为,岳峙也不知道如何替二十万大军讨回公道。
对天子讨,还是两府,还是那些仍然掌握重兵的庸将们?
此役过后,局面已经相当明显,朝廷防御北虏和西羌问题不大,只要陆续将南方的所有禁军搜括到北方,短时间内能凑起十万兵马,差不多也就是极限了,然后剩下的三十来万禁军要负担过万里的防线,对东胡已经是门户洞开,此后不仅是防不住,也是没有能力集结兵力进行守御和反击,大魏北方的十几个路只能任由敌方攻击。
所幸之处在于东胡这一次也是耗尽了国力,其国内也是耗光了军需钱粮和一切积储,人力损耗也极为严重,其后的春荒之时也会有大量的东胡人饿死,这是必然之事。而此时他们也不能攻克宁远和榆关,绕道千里攻击大魏缓不济急,他们也没有力量。东胡的将士损失也有三四万人,其中最少三万人战死,一两万人受到重伤,很多人无力返回战场。
战马的损失也定然不小,人都战死和饿死不少,战马的损失也是以万计算,就算有北虏这个盟友帮助补充,一两年内东胡人也没有能力进行征魏之战。
岳峙只希望,一两年内,大魏能补充二十万人左右的禁军,其指挥武官和战斗能力,包括具甲装备和现在的禁军主力都无法相比,但最少不会被东胡人一下子洞穿防线,并且丢弃大府州县。
榆关,宁远,这是大魏最后的防线,也是机会,只要守住这两处重要关隘,东胡人不得不绕道的话,大魏就仍然有机会撑下去。
更大的威胁来自于内部,禁军全力守边尚且不足,内部因为穷尽民力,国弱民穷,人心早就不满,一旦有灾害被野心家找到机会,倾覆国家很可能就是指顾间事了。
而岳峙此时此刻已经无法考虑太多,他为大魏已经考虑太多,此时已经顾不得内部的隐忧。
身后隐隐传来马蹄声,很多禁军将士都是闻声色变,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往身后看过去,远方的天际线上果然出现了少量的骑兵,接着骑兵蜂拥向前,越来越多,整个地平线仿佛都是被黑压压的骑兵给填满了。
“胡骑,胡骑来了。”大量的禁军将士闻风色变,很多人面部都扭曲了,他们狂声大叫,想要提起最后一丝体力往前奔逃,但他们发觉自己已经乏力,两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就跑不起来了。
“完了,这下完了。”很多将士,包括中下层的武官在内,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意志全跨了,就算有不少人还带着长矟和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