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蟜从宫中出来时,雍城的夜市还未收。
酒馆里几张桌子三三两两的坐着客人。
“小王爷办事真让人放心。”
衣袖灌着风,萧昱蟜经过酒馆的时候,脚步放缓,听到酒客说起了他,唇角微扬。
“是啊,不愧是殿下的弟弟。”
“要我说啊,科考一案办的好,还是殿下慧眼识人。”
挂在茶馆匾额的灯笼随风摇曳,烛光忽明忽暗地投射在了他的俊脸上,几分的阴晴不定很是明显。
他脚步加快,夜风从衣领处蹿了进去,透心凉。
萧昱蟜忽然明白了狄青云的那话。
可怜又可笑,此话说得半点不假。
无论他做什么,永远比不上他王兄。
萧昱蟜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地牢。
当他出现在牢房门口时,狄青云淡然地看着他,就好似料定了他一定会来一般。
“王爷,有事?”
萧昱蟜突然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话要跟这个人讲,连他自己为什么要来地牢,他也没有想明白。
“狄青云,其实你也很想打败我王兄吧?”
闻言,狄青云慢慢地眯起狭长的眼眸,勾起一抹笑。
他就这么盯着萧昱蟜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难道不是吗?”见他不语,萧昱蟜就这么笃定他猜对了。
“错了。”狄青云冷呵了一声,躺在了草堆上,“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怕是穷极一生都想与萧芜暝比个高低,一个是洛易平,另一个是你。”
“那你做这么多事情,是为了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有他的身影。
“因为好玩啊。”
萧昱蟜觉得自己被耍了,发怒甩袖离去。
地牢有风,石壁上的烛光微微摇曳,在地牢的深处,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
狄青云挑了一下眉,双手搓了搓双臂,哆嗦了一下,“笑得跟鬼一样。”
随后,他又提高了音量,道,“喂!姓聂的,别笑了,你不知道那皇甫孟佳已经死了吗?此时你应当哭丧才是。”
地牢静默了一会,最深处突然传来撞击铁栏的声音,以及痛苦的干嚎。
躺在地上的狄青云揉了揉耳朵,满意地勾唇轻笑,“有趣。”
夜市将收时,酒馆的客人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小二正翻着凳子上桌,突然来了个客人。
“来壶烈酒。”
小二想也没有想,就回道,“客官,我们这打烊了,你明日请早。”
“来壶酒。”
砰地一声,惊得小二回头去看,桌子上摆着一个金元宝,小二又看了看客人,这不正是近日风头正盛的王爷么。
“这就来。”
小二急忙去拿酒,给他拿来了酒馆里最烈的二锅头。
“王爷,这酒烈得很,常人喝上一口就得罪了,您悠着点喝。”
狄青云拿了酒壶,转身就走。
小二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摸了摸头,纳闷地嘟囔了一句,“王爷名利双收,还要借酒消愁啊?愁什么啊,是我早就开心地睡不着了。”
他的后脑勺冷不丁地被自家掌柜的打了一击,掌柜的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什么,王爷就是太开心了,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功成名就,不是个虚名王爷了,当然是得靠醉酒才能睡觉了。”
“也是,也是。”
小二虽是嘴上附和着,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王爷方才那神情,瞧着可不是开心得睡不着的样子,倒是与前段日子来酒馆买醉的落榜考生失意的神情颇为的相似。
那小二没有骗萧昱蟜,这壶酒他喝了两三口,走路就有些摇摇晃晃了。
夜市已收,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了。
他脚步踉跄,自己绊了自己一下,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酒壶摔了一地,酒香四溢,他勉勉强强地撑起身子,手心却是被碎了的酒壶割伤了。
一双布鞋出现在他的面前,萧昱蟜滞了滞,抬眼去看,在瞧清楚面前的人后,他摇了沉重的头,自嘲地笑道,“果真是醉了,居然看到了仲父。”
“老夫告诉过你多少回,男子汉大丈夫,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喝醉,你既知道自己酒量差,为什么还要喝?”
萧昱蟜呼吸几乎一滞,看着面前帮自己包扎伤口的人,不敢置信,“你……”
他伸出手摸了摸这个人的下巴。
听说鬼是没有下巴的。
“老夫没死。”
“仲父!”
雍城被一层极淡的夜雾笼罩着,似轻烟朦胧,故人归来。
春狩的那日,天气很好。
寇元祺领军,提前将狩猎场封锁,里里外外检查了遍,确保无闲杂人等。
钟向珊是个爱争强好胜的性子,悠悠地转到他的身旁,道,“寇将军,我虽为你的副将,但一直没有服过你,你要不要跟我比一场,若是你赢了,我往后对你心服口服,若是我输了,你可没有资格做我的主帅。”
“我从来不跟女人斗,传出去我将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寇元祺推了推她,道,“一边去,哝!今日不是来了很多皇族贵胄的千金小姐么,你跟她们去比,保证你今日能赢个常胜将军回来。”
钟向珊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千金们,讥讽道,“她们也配做我的对手。”
“那你有本事,去跟太后玩。”
寇元祺指了指箭靶处,那是专门设来供女子玩乐的。
钟向珊顺着他的手望了过去,萧芜暝正手把手地教着筎果射箭。
“不敢赢,不敢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