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逆着光走来,身上是淡淡的光影,说话时嘴角微勾,是个微笑的弧度,可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刻骨的寒意,像是万里的冰川,又像是凛冽的寒冬。
沈长安此前从未见过这人,可看着他却觉得眼熟,这人让他无端端地想起前几日遇见的另一个人。他们都是这样,面带笑意如三月春光,可眼中却似冰封的寒冬。
不过他对他们印象那么深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生的好,谁叫他沈长安是一个只看脸的肤浅颜狗。
“哼,我家孙女出嫁与你有什么关系?”老丈似是十分不待见这人,一见到他脸都黑了,将手上喝完的茶盏往桌上一拍,发出彭的响声,跟方才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
阿素将老丈面前另一个空了的茶盏斟满,把那个险些被拍碎的茶盏收起来后,就连忙跑了过去,抓住了来人的手臂,“爹爹,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她看起来很是高兴,笑意盈盈,做出了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憨姿态,冲着那人撒娇,“爹爹,你这次回来能待很久很久吗?要在这里吃饭吗?”
“你管他在不在这里吃饭。”老丈气的又是一拍桌子,“阿素,你给我回来,管他那个畜生做什么?”
听到老丈痛骂出声,阿素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来人,见他面色未变,又转过身来,小声地唤。
“大父……”
这次老丈似乎是真的动了肝火,坐在椅上,闭口不言,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同阿素谈笑。
“我今天会在这里待到黄昏”,来人摸了摸她的头,“阿素去做午饭吧。我和你大父有事要谈。”
来人说这话时,面上没有笑意,可眼神却比方才温柔了许多。
“嗯,好。”阿素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道,“家里现在没菜了,我,我去集市上买些回来。”
说着便匆匆忙忙的回房梳洗。
沈长安望着她隐没到后房的身影,心里有点失落。难得见到生的这般好看的美人,还没跟她说上几句话,她就走了。
“她生的好看吗?”
“嗯,好看。”
沈长安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赞美之词,忽然回过神来,吓得往后一仰。
来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旁边,正笑着看他。
笑面虎,绝对的笑面虎。
沈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大叫完蛋了。
男人这种生物,同为男人的沈长安了解的很。没女儿的时候,女人就是在酒桌上同别人吹牛时的谈资。追到手的女人越多,男的就越有资本,凡事讲究一个走肾不走心。
可一旦有了女儿,除了自己以外,全天下的男人就都成了乌龟王八蛋,是坚决打击的对象。
沈长安上大学时,曾经同一众狐朋狗友聊起日后若是有了女儿会怎么样,抛去几个丁克族和重男轻女的人,所有人都说要对自己女儿严加保护,严加管教,坚决不让自家清清白白的大白菜被猪拱了。
还有人趁着热闹问了一句,若是有头猪对大白菜动了念头要怎么办?
沈长安至今都记得那个获得所有人同意的答案——
那就断了那头猪的子孙根。
他小心的往下瞟了一眼,心有戚戚,坐直身体后,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得体的微笑,“那个……”
完蛋了,我该说什么?
就在沈长安尴尬的想要钻到地上时,一人出声打破了僵局。
“你要对我找来的小兄弟做什么?”老丈冷着脸看他,“还是说咱们中车府令又想要杀了令自己不顺心的人?”
卧槽!
这是赵高……
阿素走在大街上,有些心不在焉。
从小她就不记得自己的爹娘,身边只有大父。那个时候大父的胡子没有那么长,他们也不是住在府邸。
最开始的时候,大父说她的爹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她很听话很听话,他们就会回来。
后来她大了一点,懂了不少的事情,也就知道她的爹娘去的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地底万丈的黄泉,无论她多乖,他们也不会回来。
那个时候,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别的孩子都有爹娘,可她只有大父。从小到大没有人同她玩,别的孩子一旦不顺意了,就会围在一起嘲笑她,说她是个没有人要的野孩子,又说她是个一出生就克死爹娘的灾星。
人之性恶,莫过于此……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的爹爹真的回来找她,在一个大雨天,穿着华贵的官服。
他将他们接到了很大的宅邸里,那座宅邸有着朱红色的大门,很多很多的房间,这些房间冬天不会透风,夏天也不会漏雨……
再然后,她知道她的爹爹是中车府令赵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是皇子胡亥的老师。
她见过胡亥,那是一个同她爹爹很像的人,他们都喜欢笑,却从来都不会笑,心里像是始终藏着什么东西,不愿教人看到真心。
按理说,爹爹回来了并且对她好,她应该满足了。可是并不是这样,她的大父,非常恨她的爹爹。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从来不告诉她。
……………………
厅堂里,赵高面上的笑意更深,他看了气急败坏的老丈一眼,叹道,“丈人说笑了。”
“我说笑”,老丈冷笑了一声,“我为何这样说,咱们的中车府令心里清楚。你这次回来做什么?那一座咸阳王宫还装不下你吗?”
沈长安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有些惊讶,并不是惊讶赵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