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城心脏狠狠一疼,捉住那只退缩的指尖,牢牢包裹在冰凉的手掌内。
盯着那双含泪的美眸,夜倾城一字一顿,声音嘶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抱歉,让您,担心了。”
花浔却是泪如雨下,挣开夜倾城的手,扑在蒲团上,动作轻盈有如枝头飘落的枯叶。
咚咚咚连磕了九道响头,双手合十。
“救苦救难的菩萨,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庇佑我儿平安醒来,信女在此诚谢。”
说着再度伏地,咚咚咚磕着响头,额头上甚至磕出鲜血,
夜倾城低吼:“你在做什么,起来,站起来,别跪了,我让你站起来听到没有!”
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同样有千金!
她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佛,更不信命!
从夜帝夜黎那一世起,她就傲骨铮铮,从骨子里散发着桀骜不驯。
至始至终,她能信的只有她自己!
夜倾城怒瞪,双眼猩红,身上是压抑不住萦绕散开的血煞。
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用力撑起,想要撑起上身,她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可惜,后继无力,上身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又重新摔回轮椅。
引来一声闷哼。
夜倾城脸色难看。
她现在的身体当真是个废物!连简单的站立的都做不到!
除了一双手,以及脖子以上的脑袋,胸口以下其他位置包括双腿都僵硬得如同石头。
沉重无比,气血不畅,就像压了千斤顶!
颓然、无力……
这是夜黎内心的真实写照!
是的,是夜黎,夜倾城的身,夜黎的魂。
哪怕她已经决定抛弃曾经的身份,要真正融入夜倾城的身份,也不妨碍她对某情某景的触动。
她不甘心,看着不远处香案上慈眉善目的金光佛,心里膨胀着酸涩。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见过金光佛?
大概有十年吧。
从她双手开始沾染鲜血,成为血骷髅组织下的一名杀手起,她就刻意避开佛寺这样的地方。
一方面,手染鲜血沾染罪业,对佛寺这样带着神圣的地方本能的反感。
另一方面就是她自身对佛的不欢喜,或者说逃避更为恰当。
夜倾城脑海里轰得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家四口,背景是梵香袅袅的慧元佛寺。
巨大的佛像面前,跪首叩拜,神色虔诚。
神色温柔的女子细心地给身前的两个半大的孩子带上明黄色绘朱砂的三角平安符,个子高的男孩子一脸的别扭,他身边的女孩却是一脸好奇。
而站在女子身后那个高大身影,一如既往的慈祥,看向子女眼中带着宠溺。
那是她印象模糊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犹记那时女声温柔:“梨子,你和哥哥是世间最亲密的人,你们要相互扶持,平安常乐……”
夜倾城回想到此刻,脸色刷得变得难看。
见鬼的平安常乐!
好好的一家人,最后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品味世间各种疾苦。
她不是生性冷血。
只是成为孤儿后的她已经没有人愿意成为她的后盾,没有客中厅留盏灯的温暖,古伽不行,南宫烨也不成。
无处依靠的她只能不断逼迫自己成长成长再成长,最后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冷血怪物……
这些都是佛害的啊。
佛没有庇佑她,没有保全那记忆中温暖的家,让她渴望的港湾支离破碎。
故,她不信佛。
佛,不可信。
佛,不值得信。
细细想来,不过是场迁怒。
砰得一声,夜倾城从轮椅上摔下,惹来侍女香茉的一声惊呼。
“少爷,你!”
夜倾城推开香茉伸过来搀扶的手,凭着两条胳膊撑着自己隐隐颤抖的身形。
她要站起来。
她要抓住那个叩首跪拜的女子,那个和印象中有着相差无几温暖眼眸的女子,阻止她跪佛拜佛谢佛的动作。
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变得模糊。
除了那双眸子,她已经想不起来那人的样子,这是多么悲哀。
夜倾城忍着眼眶喷涌的涩痛,指甲掐入掌心还不自知,固执得想要问出一个答案。
“您,为什么要跪佛?”
“他们只是一堆无知无觉的死物,受世间香火供奉,却不知苍生疾苦。”
“您的喜,您的痴,您的怨,您的恨,您的哀,您的一切种种,佛皆不知,更不会为您指点迷津,不能规避灾祸,不能带来福祉。”
“佛不可信,为何还要跪佛!”
花浔大惊失色,连忙捂住夜倾城的唇,抱住她。
“你这傻孩子,胡说什么!佛也是你这小孩子家家能够议论的,还不道歉!”
“我不。”
夜倾城一脸倔强。
花浔气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手掌高高扬起,作势要打她,最终还是轻轻落下。
花洵拍拍夜倾城肩膀上沾着的灰尘,叹了一口气,合着侍女香茉一起把夜倾城架到轮椅上。
“起来,地上凉。”
她终究还是心疼了。
这是他们家最让人心疼的孩子了,好不容易醒来了,她舍不得打她。
花浔安顿好夜倾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再度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夜倾城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掌失神。
花浔对着神桌上供奉的佛像拜服:“稚子年幼,童言无忌,望诸佛见谅,信女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