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儿的声音,委实吓人。
碧灵缩了缩脖颈,她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发如此大的火,又是斥责奴才,欲出言相劝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转了转眼珠,终是想起始作俑者,便给寿方使了个眼色,对方却不为所动,她瞪了一眼,也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碧灵,你且随他下去做个见证,三十大板断不可少打了一下。”
碧灵只好领命下去,刚迈过门槛,便沾了一鞋子的水,险些脏了裙角。
“是哪个没眼力见的丫头,竟敢将水撒在小姐门前,日子过得太舒坦是不是?”碧灵尖着个嗓子,一副大丫头的派头“还不来人清理干净?”
身旁的寿方不禁佩服,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见了碧灵四张面孔,张张生动又各不相同,果真如家中老人所说:“唯少女与妇人难养也”。
顾清浅却是知道此事何人所为,刚刚她可清楚地瞧见了门口那一片绿色衣角,是以特特敲打某些惯于偷听的奴才,莫要将她当做泥人,随意玩捏。
寿方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对顾清浅称得上是失望透顶。他本以为相府后院内唯有二小姐是个会体贴下人的主子,却是眼拙了。后院的女子都是一般德行,个个歹毒心肠,随着性子玩弄奴才!
寿方趴在床上越想越是委屈,万分后悔向相爷自荐跟着二小姐。心情烦闷,不免要歇息一会,奈何两股阵阵作痛,只能强撑着眼皮,想些旁的事情打发时间。
碧灵回来复命时,顾清浅正静心写字,她便放轻了脚步走到书桌旁,细细地研起了墨。
“寿方是何反应?”在碧灵进来时,顾清浅已有所察觉,练字最讲究心境,她心不静自然写不出好字。
“奴婢估摸他是怨上小姐了。”碧灵深知自家小姐要的是实话,而不是好听话。
顾清浅放下手中的笔,“将这些都拿去扔了。”
碧灵以为自家小姐发了脾气,偷瞄了一眼,见顾清浅面色如常,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小姐,这字写得如此好,怎的不要了呢?”
顾清浅定定地看着桌上的那幅字,笔法遒劲,字清雅俊逸,整体虽好却是锋芒太过,隐约透露着一股戾气,稍有学识便能猜透执绪。
她果然还需练心,定要在南嬴天面前能风雨不动安如山,如若这点都做不到,谈何复仇!
碧灵许久得不到回答,便也知趣。麻利地将桌上的字收起来,嘟囔道:“小姐,碧月那丫头也不知跑哪去了,好几个时辰了都不见人影。”话锋转得极其自然。
顾清浅透过窗子看向院内,双目清冷,偌大的地方竟无一个丫鬟婆子,“许是去别的院子聊天解闷了。”
顾清浅决定,管家便从这府里的奴才们开始着手。
寿方困意上头,正打盹儿的功夫,房门“吱呀”开了。
他全身一激灵,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细缝,在不大亮堂的屋子里,只能从身形辨认出,来人是个女子。
自从那日厢房一事后,寿方便开始提防身边的人。确认了物件是四小姐之物,更是夜不能寐,巴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睁着眼睛,以防被人暗害,或是灭了口。
今日,终是有人沉不住气了,寿方暗下攥紧了拳头,只待对方靠近给予全力一击。
来人越来越近,寿方一边稳住呼吸,一边盯着对方的动作。
房间豁然亮了,寿方被刺得睁不开眼睛,万没料到对方会耍阴招,心道:自己是死定了!
“你胆子真是忒大了,屋子里黑黢黢的,也不知点个灯。”预想中的痛意并未袭来,女子倒是先开了口。
寿方听着有些熟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竟是碧灵。他惊讶地张了张嘴,又想到身上的伤,位置委实尴尬,脸不经意间就红透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别扭地开了口:“你来做甚!”
“你以为我愿意来!”碧灵瞧了瞧屋内简陋的陈设,嫌弃道:“是小姐命我来给你送药。”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瓷瓶,“这药医治外伤有奇效,是小姐的娘舅林府林将军亲自配置,一般人见都见不到嘞。”
寿方不以为然道:“谁稀罕她假惺惺!”许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不自觉咧了咧嘴。
碧灵本是觉得他可怜,虽倔强了些,惹得小姐生气,但起码还算个正直的奴才。没想到竟是这般的不知好歹,白白浪费了自家小姐的一片好心。
“我家小姐可是相府正经的嫡出,大将军的亲外孙女,只用一根手指头便能将你碾死,还需对你假惺惺?你莫要太过不自知了!”
碧灵将药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东西送到,你爱用不用!”说完,转身气哼哼地走掉了。
寿方盯着那瓶药发呆良久,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碧灵的一番话,他果真是太过不自知。
重新审视今日顾清浅的表现,事情愈发清楚。是他混账了,栽赃嫁祸之人并不是二小姐。然而真相只有一个,不是顾安蓉,便是其他看不惯顾安朵作为的人。有朝一日,他定要亲手逮到那人,不仅为了安心,也为还自己的少年清白!
寿方便小心翼翼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强忍着痛意,一瘸一拐走到了桌子旁边,伸手拿起了药瓶,瓶身仍残留着些许温度。单是从瓶身的用料上看,凝若羊脂,白而滋润,便知里面的定不是凡物。不然谁人会用上好的白玉盛装不值钱的物件儿?
寿方打开瓶塞,将药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真是上好的金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