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拂了拂袖子,取了杯清水递了过去。
“请您将唾水掷于此中,沉则是,浮则非。”
冯采薇接过清水,转身轻啐了一口,只见其在杯中悬了片刻,旋即坠了底,她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巫族人生于西疆,长于深山,鲜少有人接触过,能接触过蛊毒的汉人更是寥寥无几,纵然顾清浅是神医的嫡系传人,恐怕也难以懂得解决之道。
“郡主......”冯采薇犹疑了半晌,艰难道:“可有祛除的法子?”
“美人恕罪。”
冯采薇苍白着脸,已不抱任何希望。
“但说无妨。”
“清浅不得不据实相告,巫毒之术不为我们汉人熟知,清浅在此之前也从未见识过。”顾清浅活了两世,也是昨日才知道了传说中蛊毒的真相,调息了一夜,才有了今日这般的从容。
“好在师祖曾治愈过一例中蛊的病患,清浅略有经验可借。只是那人与您所中的并非同一种蛊毒,所以清浅实在没有把握......”
顾清浅看着冯美人,继续道:“而且您所中之蛊长有后腰的命门穴上,乃奇经八脉汇聚之地,祛除时,稍有不慎,轻则残废,重则瞬间毙命。”
冯采薇沉吟良久,缓缓开口,“郡主且先回去罢,容我再想想。”
她此时只觉得喉咙发干,整个人仿佛都游走在死亡线上。再苟活一段时日,为义父从皇上那里多谋求些利益,成为皇上心头的朱砂痣?还是豁出性命赌上一把?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
“清浅告退。”
顾清浅脚步沉重地退出大殿,冯美人的犹豫实乃人之常情,若换做是她,恐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脚上的缀玉绣鞋踩在石板地,发出轻不可闻的玉环撞击声。
“叮铃,叮铃......”灵魂随之都飘向了远方。
突然,鼻尖传来一阵独特的血腥味,似乎掺杂着某种异香。顾清浅恍然回神,抬头望去。竟瞧见一宫女背对着她蹲在花丛中,瘦弱的肩膀不停地耸动着,不知在鼓捣些什么,那股血腥味,就是从她的位置散发而来。
顾清浅缓步走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宫女身体陡地一颤,手中的物件全都掉落在了地上,“我......我......”显然是吓得不轻,乱了方寸。
她还未来得及伸手将东西捡起,却见顾清浅低头看着她,急忙行了礼,“和硕郡主吉祥。”
这宫女顾清浅倒也有些印象,是秀春宫的三等宫女,负责日常的打扫,性子唯唯诺诺,无甚特别。若非观察过秀春宫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她也不会注意到此人。
顾清浅扫了眼地上的东西,竟是个翻土的短铲和一个布包。
“这是什么?”紧盯着包裹,顾清浅问道。
“回郡主,是女子的脏东西罢了。”宫女眼神闪了闪,脸颊闪过一抹羞红。
顾清浅瞧她这副表情便明白了,这所谓的“脏东西”,想来应是女子用过的月事布,是以会带着股子血腥味。自嘲地笑了笑,顾清浅直觉自己有些紧张过度。
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她便也无心在花园闲逛,直接回了厢房补觉。近来医治冯美人耗费了她许多心力,又加之昨夜一宿未睡研读医书,现下精神实在支撑不住了,双眼一闭,再睁开,已是隔日。
这可把碧灵吓坏了,昨日下午她来唤自家小姐用膳,见顾清浅睡得香甜,便未忍心叫她,一直在旁等候,一等就是九个时辰,险些以为小姐累倒了。顾清浅起身时,她正准备去告知冯美人呢。
“小姐,您千万要仔细了自己的身子。”碧灵一边伺候着顾清浅洗漱,小嘴还不停的絮叨着,“天大地大都不如小姐身体最大,奴婢虽然话糙,但都是实理儿啊。”
“......”顾清浅任由其嘟囔着,不出言反对,也不赞成,眼神飘忽,似在思考什么。
“郡主,美人有请。”冯美人身前的大宫女春晓,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
顾清浅颔首,碧灵正巧将玉簪插进了发髻,牢牢固定住。
大殿之内,冯采薇正坐在桌前,等待顾清浅。经过了一夜的考虑,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见过冯美人。”
“郡主坐吧。”许是想通了事情,冯采薇今日的神色好了不少。
顾清浅拢了拢裙摆,翩然落座。
“郡主从昨夜就未进食,本宫今日特地吩咐厨子炖了软糯的银耳燕窝粥,你且多用些。”冯采薇面露心疼,自从田御医走后,顾清浅为她的病日夜劳神费力,纵是铁打的身子也是熬不过,何况是个娇娇大小姐呢?
话落,春晓便添了碗燕窝粥送到了顾清浅桌前。
“多谢美人体贴。”
二人相视一笑。
食不言,寝不语,一餐在优雅的举箸落筷声中停止。
伺候完早膳,众人退下。
“我......”冯采薇正欲开口向顾清浅坦明自己的决定。
“喵呜......”
突然一声猫叫入耳,雪白的身影从卧房中蹿了出来,顾清浅放眼看去,竟是只藩域的波斯猫,嘴中还叼着团绸缎,与毛色融为一体。
秀春宫何时多了这么个小畜生?
看出顾清浅的疑惑,冯采薇笑道:“这只猫儿是昨日滇南王进贡朝上,圣上怕我在宫中闷着无聊,便赏赐于我,倒活泼讨人得紧。”
但顺着顾清浅的目光瞧去,她脸颊一红,那猫儿嘴中叼的物件儿,不正是她未用过的“陈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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