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庆皇帝这一天来到皇贵妃万氏的寝宫之后,就一直都在宽慰万氏,设法与万氏缓和关系,只可惜万氏心中一直都记挂着朱和堉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依然是希望德庆皇帝改变圣意、继续支持朱和堉当太子。
而就在德庆皇帝渐渐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却是突然收到了司礼监的禀报,再加上德庆皇帝本身也确实是极为重视这件事,所以就趁机动身离开了皇贵妃万氏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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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德庆皇帝离开皇贵妃万氏的寝宫之际,时间已是傍晚酉时,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顶着初春寒风苦等在寝宫之外的朱和坚。
朱和坚原本就身体不好,如今在初春寒风之下苦等了近一个时辰,形象颇是可怜,面色满是苍白。
见到这般情况,德庆皇帝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老七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一直都在等朕?等了多长时间?为何不进入你母妃的寝宫觐见于朕?”
朱和坚的脸颊都被冻僵了,勉强笑道:“儿臣只是稍等了片刻,不碍事的。”
德庆皇帝见到朱和坚这般模样,哪里会相信朱和坚的说法,转目盯着朱和坚身后的贾伦,问道:“七皇子站在这里多久了?”
贾伦则是面现迟疑,最终还是“受迫”于德庆皇帝的威严“不敢说谎”,轻声答道:“七皇子殿下已经候在这里有一个多时辰了。”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看向朱和坚再次问道:“你为何宁愿苦等在这里,也不愿派人向朕通报求见?”
朱和坚沉默片刻后,却是苦笑道:“近半年时间以来,父皇您与母妃多有不睦,如今儿臣见到父皇您主动来见母妃,显然是为了修复关系,儿臣心里高兴之余,自然是不敢现身打扰,而且……母妃他原本就不太喜欢儿臣,近半年以来因为储君废立之事,更是态度冷漠,经常会责骂儿臣没良心……所以儿臣这个时候去见母妃,只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尴尬。”
听到朱和坚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叹息一声。
他早就知道皇贵妃万氏极为偏心朱和堉,但德庆皇帝原本并不觉得这般情况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毕竟朱和堉乃是储君的身份,受到偏爱也是理所当然的,谁曾想朱和坚眼看就要接替朱和堉成为新储君了,万氏的态度不仅没有发生改变,反倒是愈发偏激了。
在德庆皇帝看来,朱和坚完全是被自己硬生生的推到今日这般位置的,朱和坚与朱和堉一向是手足和睦的表率,原本也不想要夺走自己兄长的储君之位,所以朱和坚如今与朱和堉之间的感情有了疏远,与万贵妃之间的关系也是愈发恶化,也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所以,当德庆皇帝看到朱和坚如今宁愿在寒风之中苦等良久,也不敢与万贵妃见面的可怜模样,再想到朱和坚在这般情况下依然是每天清晨都会坚持进宫向父皇母妃请安的孝顺表现,德庆皇帝不由是心生恻隐,只觉得自己不仅亏欠了朱和堉,也亏欠了朱和坚。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就命人迅速取来了一件狐皮大氅、亲手给朱和坚披到身上,然后拍了拍朱和坚的肩膀,叹息道:“朕不是一个好父亲,总是做事太急,对你们也有亏欠,你……受委屈了。”
朱和坚连忙答道:“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不管经历怎样的事情都不会觉得委屈。”
德庆皇帝摇了摇头,道:“你赶来宫中见朕必然是有事,朕也正好要去御书房处理朝务,你就一同跟着吧,有什么事情。”
说完,德庆皇帝就命人准备了两架辇车,带着朱和坚一同去了御书房。
抵达了御书房之后,德庆皇帝先是看过了陕甘三边送来的奏疏,很快就面现微笑、轻轻点头,对于梁辅臣与厂卫们整肃陕甘官场的成果很是满意。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朱和坚,问道:“说吧,你赶着来见朕,究竟有何事?”
朱和坚立刻答道:“启禀父皇,儿臣还是为了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早朝结束之后,儿臣返回府里思来想去,却渐渐是觉得周首辅所言有些道理,朝廷调查各地宗室的违纪乱政之事,最好还是交由皇室成员出面负责,而这个人选,也确实是以儿臣最为合适!
若是让外臣们负责这件事,不仅是缚手缚脚,而且也难以让各方心服口服……父皇您如今把这件事情交给了王佑伦,还刻意把王佑伦越级提拔为左都御史,但他的威望资历终究是有些不足,未必能妥善办好此事……
所以,儿臣认真思索之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躲在后面,应该当仁不让、主动承担责任,哪怕只是担当钦差副使帮着王大人坐镇也好,还望父皇明鉴!”
听到朱和坚的说法,德庆皇帝顿时是面现笑意,表情间颇是有些欣慰之意。
朱和坚的此前猜测并没有错,德庆皇帝对于朱和坚在今天早朝上的表态并不是特别满意,而朱和坚这个时候的积极态度、再加上他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可怜模样作为铺垫,也终于是挽回了德庆皇帝心中的失分表现。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摇头——他当然不会让朱和坚涉足于宗室的泥潭——笑道:“有些责任固然是需要你来承担,但也有些责任你必须要躲得远远的,至少在你彻底站稳脚跟之前,有些事情最好是碰也别碰!周尚景的那些话固然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