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从后厨出来的时候,一脸愁容,这府上平日间准备菜肴的尤大娘那一番话让他颇为不安。
照那尤大娘的说法,还不到午饭的时候,晴辰便去了后厨,说和舍子今日欠了胃口,提点她要备些甜汤,“还特意嘱咐,用香芒干泡一遍汤水,再将干物捞了,甜汤便能平添一份酸味口感,不但解腻还能醒胃口”,这尤大娘没听过这种做法,便先试着做了一碗尝尝,发觉味道确实好些,才敢真用在银耳莲子羹里。
晴月打小吃不了香芒,这是整个杭州府都知道的……这样想着,李管家只觉后脊发凉,方才晴月让自己去后厨问问下人今日的几顿饭菜都用了什么佐料,自己还纳闷一阵,原是有这缘故。
进了屋子,李管家不知如何开口,便叹气点了点头,晴月还靠着在床上坐直了身子,见到李管家的模样,一下痛哭出声,“没想到……却真是她……”
李管家自顾叹气,还在杭州府的时候,虽是主仆之间日日相见,但与晴辰倒还真的交往不多——和晴月的谨言慎行相比,晴辰因着老爷和二夫人的关系,虽是不大喜爱往外走动,但性子开朗不少;而和二夫人秀云相比,或许是不用争抢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便少了几分跋扈劲儿,更多的时候只是跟在二夫人身后,听着那些呵斥下人的话,默不作声。“大小姐……”这样喊着,李管家才走近一些,“你也别太难过了,这香芒干也不是什么毒物,晴辰小姐也是念了情分在的……”
“情分?”晴辰已经成了个泪人,“真念着情分,会耍了这样的手段么……”哽咽了一会儿,“这样想来,什么被二娘逼着除了城,也全是谎话罢了,入宫去才是她想念着的事儿,二娘不过是推波助澜一把……”
好一会儿两人都不再搭话,只有晴月隐隐约约的抽泣,和着吹进屋子来的潮湿秋风,像是一把散不尽的苦楚怨恨,“李管家,这一路晴月怕是也不敢信着别人了……”
“大小姐可别这样说,只要我李管家还在,就不能让人欺负大小姐!”李管家是真心可怜起眼前的这个人,在杭州府的那些年,她虽是名上的大小姐,却不得不处处看秀云眼色,仿佛寄人篱下——有时候老爷想起了,就偷摸着给些银两让晴月去买些自己喜欢的玩意儿;但倘若被二夫人知晓了,又是免不了一场大闹。
“我对李管家是很放心的……”晴月止住了泪,用丝帕擦净脸,“你也是个老实人,才能陪着爹爹一路到现在,晴月也没少受李管家你的照应……只是这次,我知道秋大人定然不会因着我而耽搁了去往淮阳府的行程,只怕今晚叫了晴辰过去,是商量着明日让她和和舍子先行上路,带我身体好了些,在直接派人送我去紫禁城……”
李管家也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怕说出来惹得晴月更有心事,不料晴月却自将说了出来,便也跟着提道,“我见这秋大人也是个功利性强的人,大小姐也别怪管家我说话不好听,明日晴辰小姐和这秋佳氏小女儿提前上路应该是肯定的了,我担心的是,大小姐你一人在这府上,怕还会遇到什么不利呀……”
晴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唉……”李管家倒是有些急了,“这秋大人看得出来,是一心要把小女儿送入宫里当娘娘的,晴辰小姐机灵,那日我已听她和秋大人说些不想入宫的话语;倒是大小姐你,论样貌论才学都压过这秋佳小女一头,秋大人要说这心里没有芥蒂,是断不可能的……”
这李管家看着本分老实,一副对外界纷扰不相干的样子,心里却似一块明镜,这点让晴月也有些讶异,“其实秋大人的心思,晴月也明白……”
见李管家未搭话,晴月便接着说,“如果明天不跟着上路,只怕是难以再赴紫禁城……”李管家踟蹰一阵,“可大小姐你现在这身体,贸然上路肯定也受不住……”
“我也知道现在这身体受不住,但受不住的是晴辰和秋大人的阻挠,”晴月也不再绕着圈子说话,“李管家你帮我去厨房再取些香芒干来,得病得再重些,才有可能逃出这被做死的局里头……”
“大小姐可别莽撞行事啊,”李管家没料到晴月的苦肉计,“这过敏可大可小,虽不害着性命,却也是吃苦不小。”晴月笑笑,“可我要是不病得厉害些,怕是再在这苏州府上,又得横遭哪些不测!”
李管家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却也不见要出屋子去,晴月便要起身,人还没坐稳,一下却栽到了床下——“大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李管家忙不迭地来搀扶,待晴月重新躺回床上,又犹豫着起来,“李管家……”晴月唤着一声,“晴月也不曾求过你……”
“唉……”李管家一扭头,急燎燎地出了屋子。
约莫是到了后半夜,湿冷的空气伴着一场薄雾笼上了苏州府。
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打着灯笼,在前边带路,大夫和跟班在后边走得也快,“这过敏本来也是小小的毛病,怎得才过了几个时辰却加重起来?”大夫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身后的跟班听,来没来得及想明白,身子已经迈进了屋子里。
晴月露在外边的脖子和胳膊,都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红斑,整个人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连嘴唇都干得要泛起一层皮来,晴辰和和舍子站在边上,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大夫来了,只能盯着大夫看。
倒是秋广培先发了话,“这晴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