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关大战,耗时三年,虽捷报频频,人命的牺牲却是怎么也无法避免。
前两年的时候,云裳与南宫瑄的一直都保持着规律的联系,但最后一年,南宫瑄奉命深入敌方后方执行任务的时候,云裳与他的联系,几乎是完全断开了。
那一年里,尤其是最后南宫瑄消息全无的半年,云裳一直在思考,自己当初答应南宫瑄让他跟随萧勇去西北,到底是不是错了。
一开始,其实是她主动提及这个问题的。
当南宫瑄表达出强烈的想去的**时,她也是欣慰的,可当自己失去了南宫瑄的消息,最后一个月,连她悄悄安排在他身边的死士都回来复命,他们失去了他的踪迹。
那个时候,即便是知道战争还有一个月就会结束,云裳也根本坐不住了,她安排好了一切,准备亲自去西北。
一身男装,云裳乔装离开,却在距离京师城门刚好十里的“十里亭”,遇到了南宫瑄。
彼时,已经长大的少年,伫立在十里亭台阶上方,深色长衣,没有多余的点缀,简简单单,三千青丝未及冠,只用一个暗红色的缎带束发。十里亭四周空旷,只有亭边一株约两丈长的老树屹立其上,此刻老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少年的衣袂随之翩飞,一缕调皮的青丝轻轻地拂过他的侧脸,唇边已然是浓得化不开的欣喜与思念。
西北军里两年的沉淀,三年战争的洗礼,算下来,云裳与南宫瑄已经足有五年未见,而十三岁离开,到现在十八岁,不管是身量还是容颜,少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可第一眼发现那老树后站立的身影,云裳就确定,这是她的南宫瑄。
“母亲。”少年似乎过于高兴,一直呆呆地站立在原地,等到云裳策马到了他的面前,他依旧傻呆呆的。
云裳原本惊喜的神色慢慢地褪下,落马后,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南宫瑄的面前,鼻端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她无法忽视,狠狠皱了眉头,她一如大部分在幼时少年面前的严厉模样:“胡闹!”
在敌人的地盘了断了消息近半年的时间,连她派去的死士都查找不到下落,军营里也没有任何的讯息传来,现在他却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带着一身看不见的伤,这不是胡闹还能是什么!
这一声久违了五年之久的熟悉声音响起的刹那,南宫瑄的眼角隐隐发红,在边境后方,那一次最危险的生死之间时,他被漫天大雪掩埋,神识几度丧失,可每一次让他顽强地睁开眼睛的是,他想,至少要回来看看她。
幼时的他,一直渴望着父母的关怀,哪怕一句简单的问候,一个温暖的眼神,这些对旁人来说平常的东西,对他而言,却是遥远地根本抓不住的希冀。
是她,在他六岁那年,如一道阳光降临在了他的世界,让他从此体验到了温暖与关怀,为他鸣不平,为他添温饱,为他授道解惑……这一切,他受着,却也忐忑着,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
直到,西北候萧勇到了南宫府。
那时,他就在心中立愿:一定为她争取到这世上最好的封诰!
这些年,他一直在军中努力,战争开始,他不畏惧敌人的长刀,一点一滴地为自己累积军功,更在最后接下了西北候的秘密重任。
接下任务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这一次,自己或许会死,他甚至留下了遗书。可最后,老天垂怜,他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从摆脱追兵后,他将消息传递回去了军营,自己却拖着一身重伤,马不停蹄地返回京师。
他想见她,这个念头从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再活过来,就无比强烈,强烈到他连好好治疗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强烈到让他足以不顾一切。
可到了十里亭,他感觉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前行了,在随身军士的劝说下,他终于停下来,在此修整。
他想,反正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至少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身男装的她。
尽管五年没见,但正如云裳一眼认出了南宫瑄一样,南宫瑄也一眼认出了乔装后的她。
“母、母亲!”南宫瑄的声音里,藏着颤抖,他想跪下来,一如五年前离开时,再告诉她一句他回来了。
可他原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直硬撑着,现在一旦见到了云裳,所有的思绪全部有了出处,绷紧了许久的精神,乍然放松,黑暗随即侵占了他的脑海。
云裳接住了软软倒下的少年,如今他的身量已经足足高了她一个半头,但软倒下来,却依旧被孩童一般,缩在了她的怀抱里。
看着脸白如纸,眼帘下却是墨青一片的少年,云裳脸上的“严肃”再也绷不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脸颊,眼中的心疼如实质一般。
“回京!”
云裳并未带南宫瑄回去南宫府里,虽然南宫府,尤其她自己的院子,已经被她打造得如铜墙铁壁,只要她不想被人知道的,就连南宫泽都不可能知道,但毕竟人多眼杂,南宫瑄作为西北军,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京师里。
而且,他的伤,需要静养。
寻了一处自己名下的铺面,距离南宫府不远,又安静宜人,云裳亲自检查了南宫瑄的伤势,开了药方后,又亲自熬药给他喂下。
这个孩子,真是让她不省心,不说内伤,只说他身上,尤其背上的那道刀伤,深可及骨,竟然只用了金疮药随便包扎处理了。
也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