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门外锣鼓喧天的热闹不同,小梨的房内没有送亲的亲朋。就是喜娘也因其戴着面衣舍去了梳妆的环节,在于嬷嬷和翠芝的帮助下为小梨换了绣工精美的嫁衣。
凤冠霞帔,嫁衣鲜红,明明是新嫁娘的打扮,可其眼中的平静无波,反而冲淡了这份喜色。
坐在床榻上等着吉时的小梨忽闻门响,与众人一同转首望去,便见有人逆光而入,其后的林管家将伫立在小梨身边的众人遣退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
林管家带着众人离去后,小梨也打量起了眼前人。自大年三十那一别后,终于在上轿前一刻见到了安霖昊。
他的样貌清瘦了些,可却更显得意气勃发,好似比从前更多了些英气。
安霖昊望着眼前人,忽然想起从前这个孩子拉住自己手臂喊“父亲”之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寥寥半年转载,两人的关系已呈对立。
安霖昊的眸子一缩,双手甩了下硕大的广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小梨,道:“本王曾说过于你有愧,所以想将你送去圣女山,怪只怪你擅自做主,毁了自己的生活。”
他的声音起初还平淡,可之后却嘲讽骤起,奚弄小梨的不自量力。
小梨薄唇微启,轻言道:“还是要感谢父亲您锲而不舍的追杀,才让女儿找到活着的意义。”
小梨的眼睑微挑,那一汪盈水的眸子,原该是青涩的稚气。只可惜此时眼中的锋芒,带着深深的恨意。
小梨以为自己能够做个波澜不惊的人,然看见安霖昊没有丝毫的愧疚,甚至是理直气壮的语态,令她心头的怒火再次燃起,刻意掩藏亦是惘然。
安霖昊见她恼了嘴角的笑意更大,眼中流光溢彩燃起无尽兴致。他的左手缓缓摸上了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血玉扳指,状作漫不经心的道:“你不是想报仇么,我送你一场腥风血雨!”
他的声音流转之间悠然自得,却带着深深的笃定,反而更添了一份深不可测。
小梨咬了咬牙,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追问,即便心中疑惑万千,可她不能输势,她知晓就算自己问,安霖昊也不见得会说什么,便也扬起下巴,直视安霖昊,自信的吐出四个字——“拭目以待。”
小梨面衣下的嘴角亦是无尽笑意,像是自门外吹进来的春风一般,又柔又轻撩拨人心。只不过春风可见,秀美不现。
“大少爷。”
门外的林管家唤了一声,也同时打断了小梨与安霖昊的对视。
安霖昊侧身而立,同时避开了小梨的灼灼视线,对门外唤道:“进来。”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深沉。
“是。”一声清润的男音响起,同时一名少年也推门而入。
他的衣着浅淡、神情浅淡、连笑容都是浅淡的。像是临寒溢翠的青竹,霞姿月韵,哪怕寒雪栖身也会自成一色。
温良公子——安邵礼。
即便从前见过,小梨还是不禁暗赞眼前人称得起此名。
纵然安邵礼被尊为“安家大少爷”,可确实早已过世的三夫人之庶子。因安邵礼寄养在楚怜月名下,遂对外称作嫡出。
而安邵礼的年纪要比小梨大上两岁,说起来他的身份也挺尴尬的。其母本是妾身,却先于主母有孕,这原为世家所不容。
可奈何那两年正值天下纷乱,安家尚且在世的老夫人便以为安家留后为由断了安霖昊所有妾身的避子汤,扬言谁先诞下子嗣便会抬为平妻。
只可惜三夫人也是个没福气的,虽然一举得男,却难产而亡。安邵礼归于楚怜月名下抚养,倒是助其彻底稳固了安家主母的地位。
对于安邵礼,小梨曾听半知多次提起,每每说到安邵礼她都极为欣慰。毕竟安邵礼长在大夫人身侧,说白了也就是与半知一齐长大,自然情分要比旁人亲近得多。
说起来,她从前听半知提起的时候,还颇为失落,想她才是与半知同胞的姐妹,却还不及她与安邵礼亲近。
不过当年也是相同场景,小梨第一次见过安邵礼之后颇有几分好感,哪怕那张脸与安霖昊有五成相似。但他身上那份浅淡的感觉,莫名的给人亲和暖意。
“父亲。”安邵礼站定在安霖昊身前躬身行礼问安。
“嗯,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孩儿该做的。”
安邵礼的腰身弯得更低了些,显出更多恭谦,安霖昊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出去了。
“原该早来拜会妹妹,可惜父亲说妹妹需要静心休养,哥哥也不敢贸然来扰,还望妹妹见谅。”
安邵礼缓缓走到小梨身前,依礼致歉。小梨点头颔首道出“无妨”后他才起身。一手伸入袖中拿出了一只细长的匣子递给小梨,温和的笑道:
“恭喜妹妹。”
如同当年一样,匣子都是那样梨木雕花的匣子,她甚至直到里面是一枝顶好的发簪,小梨一瞬恍惚,好似曾经只是小梨的一场梦境。
小梨却没有像当年那般将盒子匆匆收入袖中,毕竟那时她怕替嫁的事穿了帮,遂也不敢当面打开来看,还是上了花轿才打开。
小梨拿出盒中精雕细琢的发簪,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盘花蝴蝶,不明所以的问道:“为什么是蝴蝶?”
小梨记得半知是讨厌蝴蝶的,曾经她去花容院看望自己时,因一只蝴蝶落在她肩膀,半知吓得面色惨白,额头薄汗顿生。
“因为妹妹就像那蝴蝶,靡颜腻理,如梦如幻。”
小梨狭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