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姬点点头,知道最难的考验来了。
倒底是什么样的考验?
其实风陵长公主已经表达的很是明白。她说:当年李姬一席话保住自己性命,而今,当然也需要拿出相应的态度来保住儿子性命。
是保住儿子的性命,风陵长公主一个字都没有再提及李姬本人。
风陵长公主的要求,并未超出李姬预料。
对于在皇家长大的李姬,这样的一种利益交换,她是非常熟悉的。
这个世上,不会发生奇迹,没有能够用等待和乞求得来的果实,如果需要什么,那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东西来换取。
甚至可以这样说,在李姬给出一定的承诺之后,南宫颐所将会得到的,甚至是会超出她的付出。
这已经属于很幸运了,若非风陵长公主顾念南宫家族的利益,南宫颐连这样的机会都不可能得到。
然而,李姬眼看泪眼涟涟的儿子,见他听到风陵长公主那席话以后,一半懵懂一半隐约流露出恐惧,她明白,要想完成这个利益交换,还有一个艰巨的过程。
孩子已经经历过生死,吃过各种苦头,接触到了成人间的种种勾心斗角,甚至他已经具备亲手宰杀恶狼及活人的体验,……无论经历过多少,可他,终究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爱得炽烈,恨得火爆,在极端感情的相互矛盾驱使下,七岁的孩子更容易感情用事。
风陵长公主的话,南宫颐其实是连猜带蒙的听懂了,他却根本不想相信他所理解的意思。
“娘亲,”冰山小脸上,透着满满的紧张害怕,意味着他分明是懂得了马上将要面临的残酷,只是他不想相信罢了,“娘亲,我们走吧……我们走吧,我不想看见那个女……”
李姬轻轻掩住他的唇,阻止他可能出口的伤人言词。
作母亲的深深看着儿子,清美绝伦的眼睛里泪水长流,可是她的眼神,要比那些泪水更加滚烫,更加深沉,如蕴千言万语。
“为母则强,无欲则刚。恸生,为娘自从有了你,才知这人世可恋,自知人世可恋,便不能不低头向人。但是,人世纵然可恋,又有什么及得上我孩儿平安成人,成就一番霸业?”
南宫颐放声大哭:“不,娘亲,娘亲!……”
他嘴里翻来覆去叫着“娘亲”,却没有多说什么,更不提对风陵长公主的不敬之辞。
李姬嘴角浮起微笑,溺爱的拥抱儿子:“我的孩儿,天生是做大事的人。你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当怎样做。还记得去年咱母子俩避到深山,老管家忠叔教你杀狼,你把那条幼崽小狼养了两月,和它玩出了感情,却要亲手取其性命,你一面大哭,甚至呕吐不止,为娘想要劝你,哄你,忠叔让我不要这么做,说你会做明智的选择,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你把刀子送进了那小狼的肚腹。”
“孩儿,我已是很幸运了,能有这半年多时光,和我的孩儿无忧无虑住在一起。这是国公爷恩赐给我的天大福气,但我不能永远和孩儿在一起,我不能拖住我孩儿的脚步,你的未来,在远方,在辽阔的天地之间。”
李姬轻轻说着,慢慢说完这一席话,擦干南宫颐脸上的泪:“恸生,我的好孩儿,过去,拜见你的母亲。恸生,你需牢记,事嫡母如同待生母,将来长大成人,定当报还你母亲的养育、保护之恩。”
南宫颐仍在抽噎,但李姬这番话起到了作用,这抽噎只是悲恸之下一时收不住。
伸手抓住李姬柔荑,在腮边放了很久,他才缓缓放开,略退,端端正正跪直了身子,向李姬叩了三个头。
李姬的眼泪忍不住,她微微低下头。
南宫颐站起来,朝风陵长公主走过去,距离她还有几步路,他跪了下来,说:“如果我求你,留下我娘的性命,我今后再也不见她,不认她,长公主可开恩?”
风陵长公主凝视着他道:“这样做,有何意义?你不能再见她,便等于她死了。抑或是,我不答应你这个条件,你将来长大了,便会对我报复?”
南宫颐摇摇头,道:“只是为了孩儿不背杀母之名。”
当今之世,极重孝道。南宫颐将来要扬名立万,成就事业,如果李姬死在这里,他不免小小年纪便背负着一个为权势不惜杀母的恶名,这对他未来的发展是很不利的。
风陵长公主的原意,就是让李姬死,南宫颐过继在她名下,只有如此,她为他人作嫁裳的时候也才略微甘心一些。
但南宫颐求情,说出的理由,却是她从未曾想到过的。事实是确实背负杀母对他不好,南宫颐算是有理有据,不是无理取闹。
风陵长公主竟然有一时的犹疑,李姬是非死不可的,但是,该当如何来解决南宫颐所提出的这个难题?
李姬却极是从容,她向风陵长公主深深拜伏于地,轻声道:“妾身薄命,幸蒙国公爷见爱。国公爷不幸崩逝,妾身生无可恋,若能殉死,何之万幸。”
风陵长公主眉头一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本朝虽无殉死惯例,但若姬妾求死,也没有阻碍殉节之理,只要李姬是以这个名义去的,那就与南宫颐无涉,他也不会背负恶名。
南宫颐紧紧咬住下唇,知道最后一点希翼也化为乌有。
风陵长公主微笑,道:“难得你有如此用心,肯为国公爷殉节,你放心去吧,本宫自当照顾好你的儿子。”
李姬欠身道:“是长公主殿下的儿子。”
风陵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