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睡着的李亚东被齐虎推醒,说三娃回了。
李亚东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蹙眉问,“几点了?”
“还有一刻钟就到十二点。”
“……”
这是做贼去了吗,不说在乡下,这大冬天的搞这么晚回来?
“把他喊进来。”
李亚东现在打死都不想下床,脸上的皮肤就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估计都零度好几度,而他身下的炕头里烧着柴火,上面再裹着被子,形成的一方空间暖如温室。
三娃耷拉着脑袋走进窑洞,身上的蓝布袄子上还有些水渍,外面应该没有下雨,而是飘了雪花,这几天早上起来总能看到一些晚上风雪袭击过的痕迹,但都不大。
李亚东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事情并不顺利,很可能连彩云的人都没见着,晚饭时他妈就说了,折腾了个把礼拜,根本进不了郑家大门。
“我说你也是傻,真不让进就早点回来呀,都快凌晨了,人家只怕早就睡了,你还傻乎乎地守在那,这大冷天的,万一冻出个好歹……”
“我进去了。”
“哦?”李亚东差点没从炕上坐起来,但肩膀刚一露出来,又赶紧缩了回去。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顺利一些,至少进了门,搭了话不是?
“你跟他们说了,他们不同意?”
若非如此三娃只怕是蹦着回来的,绝不是现在这副表情。
“其实……她爷爷奶奶,还有爸妈都差不多要点头了。我这段时间天天过去,他们全看在眼里,今晚能放我进门,就说明想法有些改变。但……她两个哥哥和嫂子不同意。”
“他们……不同意,能起决定性的作用?”李亚东蹙眉问。
“他们家她大哥说的算。”
“好吧……”李亚东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脑门,之前一直嘱咐三娃要做通彩云长辈的思想工作,却忽略了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那他们怎么说?”
“她大嫂和二嫂的话头跟您之前让我上心的事情一样,说小姑子一走了之后,人家肯定得戳她们的脊梁骨,以后没法做人。”
“唉……”李亚东长叹口气,果然不是自家的人就会隔着点,做不到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的程度。
“她两个哥哥呢,他们怎么说?”
“她大哥一直没开口,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二哥说话比较刺耳,说不信任我,谁知道我是不是想趁机把他小妹拐走,还说……”
“还说也不信任我对吧?”李亚东苦笑。
三娃点头。
此事倒也能够体谅,毕竟是家中最小的妹妹,长这么大估计都没离开过县城,突然一个外姓男人说要带她去大城市,若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天知道在外面会发生什么。
“那你呢,你怎么说的,总不会就这样放弃吧?”
李亚东清楚三娃的性格,绝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类型,反而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我提了个建议,就说先去把结婚证给扯了,不传出去,等过几年我们在外面闯出点名堂再回来办酒。我知道现在这么多人嚼舌根子,主要还是因为我跟彩云都没本事,真要有一天我们富贵了,有钱有势,他们即便还说,也不敢拿到明面上讲。”
哟!不错嘛,还能悟透这个道理。
李亚东会心一笑,看了他一眼,是那种老师对学生表示赞许的目光。
“你这个建议不错,俩人真要扯了结婚证,首先待在一起名正言顺,另外夫妻身份也受法律保护,也表明你是真心想对彩云好,那站在他们的角度讲,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怎么,他们还是不同意?”
“同意了,但……”
“但什么?”
“他们要聘礼。”
李亚东“哦”了一声,笑着说,“那也是应该的呀,多大点事,你弄点聘礼,偷偷地送过去就是,暂时两家都先委屈点,就像你说的,等以后混出点名堂再回来风光大办。”
三娃摇摇头,显得很沮丧地说,“但他们要10万聘礼。”
“啥?!”
李亚东猛地眼珠子一瞪,是真的被10万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你开什么玩笑,1995年,在这种五六线小县城,就敢张口要10万聘礼?
整个县城有几户人家给得起?
就算把三娃家榨干了也不够啊,更别提他父母是绝对不会给的,即便有都不会给。
瞬间感觉事情有些变味了……
“她二哥说,既然我这么有本事,遇到了贵人,能把彩云带到首都享福,那给个10万聘礼应该没有问题,不然就说明这事有蹊跷,不可信。”
李亚东微微蹙眉,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捋,又半分道理没有。
三娃都提议先把结婚证扯了,真出点什么事不说可以找赵家扯皮,法律也不允许男人抛家妻子,譬如重婚罪可是要重判的,三娃还能把彩云怎么样?
妹妹现在的名声要多臭有多臭,都几个月没敢出门,现在有人肯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过新的生活,你们不说筹点路费什么的,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问人家要整整10万块!
这是为妹妹好,还是想把妹妹卖了?
“彩云的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怎么说?”李亚东沉声问。
“他们倒是想说话,但没机会,彩云她二哥厉害,她大哥又坐在旁边不表态,一嗓子吼出去,她爷爷奶奶和爸妈根本不敢开口。”
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