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回到刚刚到位置坐下,给了她一记斜眼,“我说你这人内心怎么这么恶毒呢?我当事人呢,屁事儿没有,就等二审开庭了。”
他拿过杯子倒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随口解释,“刚刚那个就是我接的私活的委托人,我刚要准备给你说的那个案子。”
“委托人?”郁棠棠右手控制不住一挑,连忙用左手按住,尽量平静语气,微笑反问。
“是啊,”林越仰脖,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似真若假叹了口气,“我职业生涯里碰到的最不好接触的委托人,没有之一。”
“刚刚打电话来,又一次跟我强调,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孩子的抚养权,这不是为难人吗?早知道会涉及孩子问题,我就不接这个案子了。”
手是不抖了,大脑中氧气却被瞬间抽离,似是连呼吸都忘记了。
郁棠棠废了半天劲才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仍是怕自己理解错误,她试图开口问清楚,但喉咙被扼住,挣扎许久才挤出两个字,嗓音干涩粗哑得过分,“孩子?”
林越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但还是点头回道,“对,孩子。我昨天刚见过,是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很可爱。小小年纪就要经历家庭破裂,父母这会儿争抚养权争得不可开交,只盼以后再婚,他们不嫌孩子多余。”
他的感怀嗟叹暂时无人理会,郁棠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张了口,声音苍老如从远古深渊而来,“委托人,是江屿吗?”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林越没功夫思考她话里所隐含的内容,完全被她的表情吓到,下意识想去看她的眼,看她有没有落泪。
“哈。”郁棠棠眨了眨眼,抬头轻笑出声,声音却比哭还难听。
林越终于看清她的眼睛,里面干涩得没有一滴泪,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林越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之前的表情。
狰狞到极致只能面无表情,那种表情叫做,心如死灰。
他瞠了瞠目,怔在一旁说不出话来。认识郁棠棠两年,林越从未见到过她这样脆弱。
是的,脆弱。
仿佛一个重一点的呼吸都能击垮她的意志,他只能放缓动作,削弱自己的存在。
过了好长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又或许只是几十秒,再一回神,郁棠棠已经调整切换回表情。
脸上得体的似真若假的笑,让林越有些怀疑刚刚那个不堪一击的人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郁棠棠表情认真,声线裹上丝恳求,“这个案子能不能让给我来做?”
“这个……”林越有些犹豫,“我需要问一下我委托人。”
“明白,”郁棠棠唇角扯出一抹淡薄的笑,“不管怎样,先谢谢了。”
林越挠头,有些尴尬,“不用谢我,我今天找你,本来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帮我处理这个案子,你能直接接手过去当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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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独对一室清冷。
郁棠棠抱着靠枕蜷在沙发上,目光空洞落向远方。
和江屿分手之后,她曾无数次畅想他们再次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会是他先抓紧她的手,还是她先忍不住抱住他。
她是那么笃定,江屿不会再爱上别人。
明明当年他们那么相爱,不过才五年,怎么就已经变成了这样,他怎么就结婚了呢?还有了两岁的女儿。
两岁,所以他们不过才分手两年,他就有了新女友。
而且还上床了吗?
郁棠棠双手越收越紧,抱枕在她怀里被挤压到变形,胳膊却还在持续收紧,仿佛怀里的就是她的全世界,能给予她温暖。
大学同居那会儿,他们也曾讨论过结婚的问题,那时她不知道从那里想来的怪点子,非要让江屿上交九块钱给她保管,说是作为以后结婚领证的钱。
当时江屿是什么反应?
他好像先愣了一下,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没有理她。
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在床头发现了五枚硬币,四个一块、一个五毛的。
晚上他下班回来,她气冲冲质问他,为什么只有四块五。
江屿挑眉,回她说,既然是结婚预备金,就要两人各自保管一半才好。这钱算作定金,也是约定和保证,以后他们就谁也不能拿这一半钱去跟别人结婚了。
可是,江屿还是拿着那一半钱跟别人结婚了。
婚姻法政策改动,以后结婚也不用掏本子钱了。
那么她呢,她要该怎么办呢?
时针不会停止转动,所以人都在朝前看,迫不及待地摆脱过去,过上新的生活。
好像只有她,被时光遗弃在了角落里。
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