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了。再过些日子,便瞒不住了。”她苦笑,右手不吝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谁的?”他眉心紧蹙,缓缓道:“你不会想告诉我,这孩子是我的吧?”
“当然不是。”她凝视面前,微微警惕的男人,哂笑道:“阿寒,我很希望这孩子是你的。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希望这个小生命,能够生在阳光下,好好活下去。”
“裴绰约,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一把攥住她臂弯,尽量隐忍怒气。
“你跟我来……”裴绰约反手握住他温暖掌心,试图拉着他走向自己的寝室。
他迟疑了片刻,她微嘲道:“别怕,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哥舒寒半信半疑,跟着她走进房间。
他看着她,打开自己硕大的金漆楠木衣柜。他一望,纵然驰骋沙场的冥域杀神,也微微颤栗,心下一凉。
衣柜中,各种白色的衣裙之中,竖立着一尊金色人像。确切的说,是用赤金将一个男人封铸其中。
他的面孔栩栩如生,神情平和而宁静,就像安睡过去一般。这男子的身材并不高大,似乎还是少年模样,但眉清目秀十分的俊朗。他的容貌哥舒寒实在太过熟悉了,因为曾经一次一次出现在他少年记忆中,不断闪现与重合。
“木……涟?”他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近身靠近,仔仔细细打量着。终归隐忍不住激动的情绪,他迟疑的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赤金少年的面庞。
“很像,对吗?”裴绰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贴在他身边,古怪的笑着:“别怕,这不是木涟,只不过,他们太像了。他生了病,我找遍长安名医,都医治不了他。他死了,我舍不得他的脸。便请金匠将他封入金模。他便永远青春不老,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哥舒寒的手指,不可思议的扫过赤金少年的脸颊、鼻梁和眼眸。
忽然之间,金人的眼眸睁开了,露出黑白分明的璀璨星眸。他狠狠吃了一惊,浑身寒颤不已,特别是脖颈之处,划过一阵轻微的刺痛。他顾不上太多,又仔细抚摸了下金人的眼眸,发现那是由黑曜石和白水晶精心打制的,所以熠熠生辉,栩栩如生。
“你做了什么?绰约。”他低语道,语调中划过一丝震颤与不可思议。
“他长得,太像木涟了。真的,太像了。我忍不住。”她轻轻的,把自己的脸颊贴近金人的,喃喃道:“我想要一个孩子,我和木涟的孩子。本来,我可以带着他,悄悄的逃走,隐入人世间。找一个小山村,过完平淡的后半生。可是,他得了重病,死了。我又舍不得……这个孩子……你知道,我一个人根本养不活他。”
“为何,一直瞒着我?”他退后一步,蹙眉道。
“他活着,我怕你发现会杀了他。他死了,我却怕你让我拿掉这个孩子。”她轻轻亲吻了下金人的唇瓣。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衣柜。她坐在床榻上,静静的望着他。
“这不是木涟的孩子。绰约,你病了。病得不轻。”他镇静道。
“我不会再有孩子了。阿寒……你不知道,他们在黑牢里,对我做过什么……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个奇迹。若我错失了他,我便再不会有半分机会。我是个女人,我想做个娘亲。”她比他,更加冷静。
哥舒寒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颈有些昏沉。他的脖颈之处,正延展开来一丝丝痛痒。他不禁挠了挠自己的痛处,嗫喏道:“这个季节,还有蚊虫吗?”
“阿寒,求求你,帮我留住这个孩子。至少过了三个月,待脉象平稳了,再让我们离开长安。”裴绰约从床榻上起身,缓缓走过来,猝不及防的便跪倒在他身前。
她抱住他的膝盖,抬起苍白而美丽的心形脸颊,长发披散而下,无处不可怜。
“我不奢求,只要一个像木涟的孩子……陪我终老,就好了……行不行……”
“绰约……”他只觉得自己脑海之中一片混沌,昏昏欲睡。他觉得自己实在太疲惫了。
“让我好好想一想。”他深深的喘息着。
“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明月夜也不行,她会笑话我。我宁愿死……阿寒,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看着你的绰约姐姐……无声无息的死了吧……”她的声音犹如迷雾中的莺鸟叫声,隐约而迷茫。
“好,我答应你……”哥舒寒勉力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无力道:“今日乏了,孩子的事……改日再说……”
他将她扶起身来,轻轻放到床榻上,让她合衣躺好,又为她盖上了锦被。
“好好休息……以后的事,我来处理……”哥舒寒尽力忍耐着头痛,他迟疑的握了下她的手指,挣扎道:“但是,绰约。不许再伤害……十七。这是我的底线。”
裴绰约的眼眸忽明忽暗一阵,终归黯然宁静了。
“好,我听你的。”她妥协道。
哥舒寒扶着自己跳痛的额角,匆匆离开了绾香苑。
明月夜在湜琦苑等着哥舒寒的归来,等到饭菜都凉了。左车才匆匆赶了过来,嗫喏道:“启禀王妃,王爷回来之际可能着了凉,刚刚回到漠琪轩,换了衣裳就躺倒了。今日怕过不来了。王妃不用再等了。”
“他病了?我去看看。”明月夜微微一愣,赶忙起身。
“不用了,王爷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扰。他睡了……”左车紧紧低着头,根本不敢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