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月亮起来,蓝关华灯初上,尹子航指着陈琦道:“战争,从来就不是个好东西,这个兄弟,还是入土为安吧”。顿了一下又说:“从十八年前你们广帝占了冷泉,抢走了定海珠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影响天下气运的邪物,怎么会让人延寿呢,总让你到蓝关来,说好好谢谢你这些年的冷泉酿,我还是要谢谢符睿呀,哈哈”。
吕野讪讪也不答话,只管抱着一只肥鸡啃着,其他人看吕野不说话,自然也不说话,除了吕野外尹子航不用正眼看人,跟大秦的皇家气度还是不太一样,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尹子航也不介意其他人的看法,手一挥,“来吧,陪大家醉一晚,举杯邀明月”。
尹子航高举手中酒杯,东边屏风随着尹子航举杯而打开,三东江上,一条精美的雕梁画栋般的楼船缓缓而来,船顶则是一个舞台。
“叮叮咚咚!”
筝声悠悠地从楼船传过来,筝音先是细不可闻,忽地爆响,充盈夜空。
众人不由自主被筝音吸引了过去。
整个蓝海楼的楼里楼外,所有人声、乐声、觥筹交错的声音全部消失,只剩下叮咚筝音。
“咚叮叮咚咚……”
一串筝音流水之不断,节奏渐急渐繁,忽快忽慢。
“咚!”
筝音断了一会。
猛的筝音再响,众人脑中柔情百转,犹如潮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人事迁变,天地色变。
声音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神,涤荡众人的心境,随缘变化。
纤长白色的手像一对美丽的白蝴蝶般在筝弦上飘舞,化作绕指柔,在三东江上的夜空激汤着。
近看一个美人,美目凄迷,正全情投入,沉醉在自己音乐的世界,直指人心。
陈琦心神颤动。
对着这香泽可人的美女,入世未深的韩星,好像回到了长安,与樱花牵手的场景,又像当初离开东山,遇刺坎离宫,最后跟着叔叔重活过来一样,又重活了一次。
陈琦感到韩星内心在颤动,应该说是悸动。那不是爱慕,而是深深的遗憾和不甘。
如溪泉流过的声音在不远处轻轻鸣唱,给这暮色苍茫里的本该喧闹却十分宁静的小楼,笼罩了一份生气。
陈琦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在自己的想象中,那人曲线起伏浮凸,好似向他揭示出某种天机。
陈琦不能动,不能看,他可以真真切切的感觉的到。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声音,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瞥间,竟可以告诉别人那么多东西,只是一瞬,便看到了忧思和苦痛。
陈琦好像感觉到尹子航从嘴里说了个声音,只有他真切的看到了这个女孩的样子,别人看着都是朦胧的感觉,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你。
这是陈琦在音乐里感受到的东西,就在那一刻,陈琦彻底被这个女子迷住了,忘记了一切,忘了苏浅浅,忘了符若烟,虽然他现在在别人眼里,是个尸体,不妨碍他喜欢。
美妙的音乐渐渐舒缓,后来就丝毫进不到韩星的耳朵里了。毕竟十几岁的少年人,没有经历过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陈琦,就这么没了,韩星心里堵得慌。
陈琦木讷,从小就不被父亲喜欢,还好有个爷爷疼他,两个哥哥对他也不错,韩星抽抽鼻子,擦擦似有似无的泪水,整个脑袋都空空的,并没有喝多少酒水,却跟喝多了一样。
韩星揉了揉发疼的脑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陈琦铁青色的脸,好像是在呼吸,韩星摆摆头,伸手探了探陈琦的鼻息,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吕野扭头,眉毛拧了起来,大老粗欣赏不了音乐,走过去伸手拍了韩星脑袋,“埋了吧,再放下去都臭了”。
韩星狠狠的看着吕野,执拗的一动不动。
“东子,你们几个过来,把他架开”。
杨耀宗和邹辉闻声挪过来,吕野摆摆手,换一副粗豪的笑脸去应付注意过来的尹子航。
霍东安慰道:“小八,节哀顺变,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你最笨就别说话”,杨耀宗推了一把霍东,霍东瞪了杨耀宗一眼,“就你能”。
“小八,走,咱哥几个出去,让邹道士给吃货做个法事”,边说边招呼邹辉,一左一右把韩星拎起来,抬了出去。
霍东背着陈琦落在最后。回头看到尹子航对这边指指点点,跟吕野说些什么。
没多大会,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带这个凉席过来,把“死去”的陈琦卷了起来,往东而去,韩星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断了线似得从眼眶滑落。
“少爷这个样子,怕是难成什么气候”。董烈混在人群里,对代狼道。
代狼也远远的注视的韩星,“少爷年纪还小,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再说,这也不正是夫人所希望的吗”。
董烈身子往后一靠,拿起一只猪蹄啃了起来,“可惜了六叔”。
代狼学着他,也靠在椅子上,“挫折才能让人成长,世子从小就是不服输的性子,应该会比王爷更要出色吧,若他翻不起身来,也没必要肩负起太多的重量”。
“王爷出色?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碣石王哪里有李大侠好”。
“你不要带主观色彩,碣石王如果不出色,小姐怎么会看上,更怎么会跟李大侠相交莫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