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了一片深沉的死寂中。
顾落却抬头望见了新兰,孱弱举手解释:“我,做噩梦了……”
新兰眨了眨眼,快步走进屋,反手带上了门,沿着床榻边儿坐下,展开双臂像抱一个孩子一样,抱住了顾落却,轻轻拍着她的背,嘴上说着:“没事了,小姐,没事的,新兰在呢!”
顾落却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眼红了一圈,脆弱的不像是自己,又或许,这么脆弱的,才是自己。
她嗯了一声,“不睡了。”
新兰立即放开顾落却,笑:“新兰替小姐梳妆!”
顾落却望着一心为她的新兰,感动到跟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铜镜中,顾落却面容憔悴,唇也干巴巴的,再看,那双黯淡失心的眸子,可不就是一副失了心上人的模样么。
“小姐,新兰知道你在想什么。”绕着手中的头发,说话的丫鬟手指灵活地做了一个漂亮的形,用一根钗子定住,“你一定在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该有多好,那你和颜公子,就也跟原来一样了。”
顾落却闻言,望着镜中的新兰:“我很天真,是么。”
新兰抬头,与镜中的那双清澈双眸坦然对视,“过去太美好了,拥有过再失去,谁能真的轻易做到忘了呢。”
顾落却唇角微扬,是啊,过去那么美好,过去,真的太美好了。
“只是小姐有没有想过,”新兰说出自己心中也在想的,“为什么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你与颜公子就散了呢?!小姐与颜公子这段感情的结果,为何,却不由你们决定,而是被所谓的“发生了那么多事”所左右呢?!小姐,我很疑惑。”
而顾落却,听完以后自嘲地捂住了脸,似乎是笑了。
可新兰知道,她心里在哭。
为何把全部的希望用在幻想一切都没有发生的那个点上。难道他们没有改变的能力么。
即便没有改变的能力,她与颜霊的感情,难道就连世事的半点摧残都熬不过么?!
“小姐,对不起,因为新兰是看着你们一路走过来的,也看到小姐跟颜公子的结局,突然疑惑。”
新兰都想到的,她何尝想不到呢。
只是……
她怎么可以承认,她怎么甘心承认。
“没事。”顾落却深吸一口气,放下手,对镜中的新兰,暗含鼓励地一笑,“我总是迷茫的很,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很放心。”
新兰目光心疼:“小姐只是当局者迷。”
在这对姐妹双双沉默时,薛饮来了,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只是轻敲三下房门,低眸道:“属下薛饮,给王妃问安了,三日后本朝秋猎,王爷让我来告诉您一声,到时您也要跟着去。”
如果顾落却有心,就会发现,自她昨夜回来,薛饮对她的态度,更加恭谨了。
这种恭谨,直接带给她身为王妃,凌驾在上的尊贵感,她坐在这里,瞬间连自己也有了做王妃的感觉,从此跟他们不同了。
她不用有心,也认清了这背后的意义。
从今日开始,她就是名副其实的江王妃,江王,是她的夫君。从此她做的什么,无论好的坏的,都跟她的夫君紧紧相连,分不开你我了。
“我知道了。”顾落却闭上了会儿眼,再次睁开眼时,里头已一片明透,“你去回禀王爷吧。”
“属下告退。”
薛饮全程不曾抬头,擅自看里屋一眼,说完话,规规矩矩地后退了两步,才转身大步离开了顾落却的院子。
“小姐,你就打算与王爷……”新兰张了张唇,似不太敢相信,“一辈子吗?!”
她是不敢相信,自家小姐真的做了王妃,小姐的夫君真的是王爷,并且,小姐可能跟这个王爷一生一世了。
因为,她家小姐从来向往的就是天高海阔任鸟飞。
但很显然……
现实,翻天覆地。
顾落却问:“梳好了罢?”她笑着从新兰手里拿过木梳,轻轻放在了梳妆柜上。
目光放在镜中的自己身上审视着,笑容也逐渐消失了,她听见自己说:“一辈子……从此再不敢轻言了。”
历经人生无常,体会负与被负,才懂得口口声言一辈子的可笑。
于错的人,做不得数,于对的人,又做不得主。
算了。
……
薛饮去书房,将顾落却的原话,回给了弋静深。
“王妃的音调很低稳平缓,应是接受王爷的安排了。”
弋静深正在处理被搁浅了多时的折子,黑眸垂在其中每一个字上,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薛饮抬头偷偷地看了一眼,知道此时是该退下去了,可他心中那口气,就要靠说话才能纾解出来。
“王爷……其实属下见王妃拿着休书跑了,真的以为王爷不管她了。”
抬头,再看一眼,见王爷没有赶他的意思,薛饮才继续说:“要知道,没有江王妃这个身份的庇护,皇上想要她死,跟踩死蚂蚁毫无区别……还好王妃最后回来了!”
弋静深合上手上的折子,放在一边。
他闭目按了按眉心,另一只手也不嫌着,从那高高叠起的奏本里又拿了一本。
睁开眼角时,按着眉心的手也放下,重新提起了毛笔。
“属下就是想问:若王妃与颜霊真的走了,王爷当如何?!”
薛饮纾解了那口气,真的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抬眸,施舍了这个有话藏不住,又被他惯成很敢说话的下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