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牢中幽暗、阴凉,不见天日,内务府总管大人,笑望着四周,算计一生,哪里能想到,最后竟落得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下场。
“相爷啊,我俩儿斗来斗去,不过都是皇帝制衡皇权的两颗棋子,如今回顾,不值,不值啊……!”
君王无情,半字不假。
他听见脚步声了,抬了抬头,看着官差打开牢门,领了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囚服看不清脸的男子走了进来。
不由眯眸:“嗯?”
那男子面对着墙,无声盘腿坐下。
官差望着这位死徒说:“走罢!”
内务府总管想不到,会有谁以此等方式救他,而且,他身上的价值,早在这些年被那老皇帝压榨了个干净。
那老皇帝眼看自己要死了,就一个一个弄昔日棋子,好不让他们日后作乱,连相爷都没放过。
如今已是这番境地,谁还会记得他呢?!
但是内务府总管大人顺从地跟着走了,谁又想死呢。
他万没想到,大限将至时,最后见到的人,会是江王与……那个从未谋面过的宿敌之女顾落却。
……
江王府的书房里,他慢慢地走进去,抬头望见了长身玉立站在窗前的男子,逆光难以看清容颜,唯身上黑袍刺目,如暗夜来袭的王。
他屈膝,跪在了地上,行大礼。
“江王千岁。”
弋静深淡淡地望着这颗弃子,对身旁的薛饮吩咐:“准备些好菜端上来。”
薛饮立刻应声退下。
不过多时,一桌美味佳肴摆在这位总管面前。
总管眼眶一热。
在你落魄时,你屡次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却带你出大牢,给你饭菜吃,不知是不是老了,这位总管大人突然心中酸涩难忍。
在这一桌饭菜面前,忽然间,有认错的冲动。
“你这一生不易。”弋静深说话不带什么感情,不见真情,亦不见假意,反而触动人心,“在这朝上,其实谁活的容易呢。你的结局已是尘埃落定,多想无益,不如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总管大人坐在凳子上,拿起了筷子,手微微发抖,道:“老臣看着这一桌饭菜回想前几年,虽人前光鲜,原来人后,连一顿饭都不曾好好吃过。”
心里面装了太多东西,吃饭也不能放下,遂致食之无味。好像一刻不想,明天就是末日。
死到临头,饭菜当前,他笑着夹了点肉放进嘴里,簌簌落泪,“王爷啊,原来幸福不是锦衣玉食,不是受万人跪拜,是带着笑,好好地吃顿饭,知道饭菜的味道啊……老臣白活了,白活了。”
弋静深无言。
内务府总管大人终究是没有吃完这顿饭,就放下了筷子。
他站起身,又朝弋静深跪了下去,头磕地:“老臣要向王爷坦诚一件事。”
弋静深声线低哑:“何事?”
“那日安排刺客,埋伏在王府湖中的人,是大王爷与老臣。听说江王时常一人待在那湖边,或那湖心亭中,才就此安排。”
弋静深没什么情绪:“本王知晓了。”
总管抬头,面露疑惑:“王爷……就不恼不恨?!”
“立场不同。”从过去到现在,弋静深只恨一人。对其他的,他提不上兴趣,“本王理解。”话锋一转,“但是,本王对本王的敌人,不会因为理解,就放过。”
因为,他也要保护他的立场。
总管明白,继续说:“若能刺杀到王爷,自然极好,若没有刺杀到王爷,我与主子,也是不会收手的。江王与相爷联姻,是主子忍不了的事儿……”
弋静深颔首。
“却不曾想到,在同一个时辰里,相爷被刺杀身亡。为此即便对您的刺杀计划落败了,大王爷亦很高兴。”总管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目光瞪大地叹道,“只是更未想到的,还在后头,江王,你可知杀相爷之人,是皇帝,是皇上啊!!!”
“你与相爷联姻,直接威胁到的人是皇帝皇权的稳固,而非大王爷!皇上看着护您,其实他根本不愿让位,他贪恋皇位,不舍权力,最后让老臣出来当了这个替死鬼,给了天下人交代。虚伪至极,无情至极,却让天下人以为,他是最英明的皇帝,最有情的父皇。”
总管义愤填膺,弋静深波澜不惊,“这些么,本王早已经知晓了。”
总管就愣住了。
弋静深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父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总管更加确定,此人能救他,立刻把知晓的所有都说了出来:“江王爷,还有一事,你一定不知!”
弋静深嘴角微勾:“何事?!”
“您的王妃没有死!”他语气急促,好像慢说了一秒,就离死神更近一步,“大王爷收买了相府的管家,管家来王府给顾落却送了银子,并告诉顾落却,江湖上有一殊消阁的存在。大王爷欲利用顾落却伤害王爷,从中渔翁得利。”
“这我倒是真不知晓。”弋静深黑眸深沉,表情莫测,“本王的这位哥哥,原来从未消停过。”
总管大人颔首。
“你可知,她现在在何处?!”弋静深询问。
“这个老臣不知。”总管皱眉道,“老臣只知道,大王爷也在找此女子,当时本以为知道这女子的所作所为,不会跟丢,不曾料到,之后再无此女消息。”
言辞一顿,“不过,大王爷收买管家,借相爷之名,将很多银子给了这女子,望她日后有所作为。”
弋静深薄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