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云昌,暮摇细细地想了一夜,此事紧要,不能靠修书,得亲自下山去找大哥。可若要下山,沛殊势必吵着同行,她脚伤虽已无恙,但仍需将养,何况沛家人为保三小姐耳根清净,从不让她挂心府外之事,得想个法子瞒着她才行。
法子还没想出来,沛殊就病了,咳得厉害,还有些发热。暮摇把了脉见只是寻常受凉,便放下心来,灌了几碗姜汤下去,热退得快,咳却不见好,连服了几天药仍是收效甚微。
到了第五日,谢元科拿了瓶止咳丸来,沛殊吃过两次便镇了咳,半瓶过后竟是大好了。暮摇见此药有奇效,很是好奇,掰开一颗尝了尝,辨出里面加了不少南茹,这才释然:“南茹金贵,鲜少用来止咳,怕是只有贵府舍得用牛刀杀鸡,为保五代单传的命根子,不惜血本。”
谢元科大笑:“我家喜好灵芝人参这类大补之物,我一年到头伤风都没几次,哪会咳嗽?这药是跟福寿讨的,他说世子每日服着这药,咳血都缓了许多。既然这样好,待我备足谢礼再去讨些过来。”
“别,这一瓶足够了,怎好再跟人家要?我瞧那李世子面色灰白,目睛上视,肺虚得很……”说到此处,暮摇转过头问,“是他的随从告诉你世子每日都用这药?”见谢元科点头,她挑眉一笑,不再言语。
沛殊听了很是感激,定要去找李世子当面致谢,暮摇心念一动,谎称曾在西市里见过能治愈世子顽疾的宝物,索性跟维那告两天假,下山去买来当谢礼。沛殊虽也想同去,但知道暮摇不许她再进西市,只好打消念头,催她快去快回。暮摇当日便告了假,晚上收拾停当后,蓦地想到得去跟张云昌讨个凭证,贴着门缝听了一阵,趁着四下无人,偷摸着出了门。
晚风吹得急,顶上浓云密布,遮了大半月光,不一会儿便飘起了细雨。暮摇走得急,一件单衣便出了门,这会已被雨水润湿了不少,凉凉地贴着身子很是难受,她只知张云昌的寝房在南面,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也没找到是哪个房间。正气恼着,忽听见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惊得她慌忙回身,跑了没两步,暗处陡然伸来一只手,拉着她往里带,暮摇又惊又怒,一个手刀当胸劈了过去,那人也不躲闪,就势抓过她的手,轻斥出声:“轻点,你想把他们都引来?”
寥寥数字,仍是惯有的不耐烦。暮摇立时安静了,任由他拉着自己东走西窜,心中懊悔渐生,方才那一下她用了全力,可有伤着他?
兜了几个圈子,再难闻巡夜人的声响,二人这才停了下来,暮摇定睛一瞧,竟已走到太子院落的门口。
即墨迁一手拉着暮摇,一手推开了院门,此时衣袖一紧,他回头瞧去,就见暮摇紧张地盯着院子近旁的几颗遮天大树,不敢动弹。他没好气地说了句“早撤了”,不由分说地扯着她往里走。
进了房,即墨迁指了张椅子给暮摇便撇下她径直入了内室。
暮摇坐了半晌只觉寒气裹身,便起身四下转了转,上次来这儿时她醉着酒,此刻才有功夫好好打量一番。
太子的住所自是山里最好的上房,厅堂便比她整间寝房还要大,顶天的书架占满了东西两面墙,架上也没个古董饰物,全是成堆的书册,或摊开或半卷的四散着。书案上摞着二尺高的奏章,笔架上晾着的那一溜已秃了好几支,笔架旁倒放了个干净的小瓷瓶,里头插着几朵木芙蓉。
暮摇细细瞧着这屋里的事物,心中感慨万千,虽听人提起过太子的勤勉,但亲眼得见才知非同一般,未及弱冠,竟已开始批奏折,果真是命定的天子,一步步直踏云霄。
屋外雨势渐盛,淅淅沥沥地连成片,暮摇搓了搓双臂,静听秋风乍起,屋檐水滴。
即墨迁再出来时,就见暮摇正盯着书案发愣,他放下手中的铜盆,淡然开口:“没你能穿的衣裳,过来烤烤。”说着,又往炭火里丢了什么,霎时暖香腾起,充盈了整个屋子,那香气如兰似竹,沁人心脾。
暮摇从未闻过这香,甘洌清朗,不沾一丝脂粉气,让她很是受用,遂转身走到火盆旁,抬眼瞧见即墨迁水汽洇洇的后背,微怔,“你怎么没去换件衣裳,都湿透了。”
即墨迁不答话,拿过火钳子拨弄炭火,好半天才出声:“大晚上的,你在外面做什么?”
暮摇反问:“大晚上的,太子又在外面做什么?”
即墨迁瞥了她一眼,冷哼,“我在找被人丢掉的衣扣。”
暮摇被这句噎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回:“本就不是冕服上的,就算掉了也没大罪。”
即墨迁剑眉一扬,“谁说不是冕服上的?”
“太子在外修行,冕服能随身带着?依我看,做得那般精巧,倒像是什么香囊锦盒之类的搭扣,定是出自有心人之手。”
即墨迁盯着暮摇瞧了会儿,浮出笑意,“那得去问你大嫂。”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个什么抛给暮摇,“也只有清逭那丫头爱倒腾这些。你既喜欢这香,剩下的便拿着吧。”
暮摇低头见是个黑底金龙的香囊,囊口还残着半截金线,里面装着四五截灰白香段,她扯掉那半截金线,又把香囊规整好,递还给即墨迁,“女儿家送出的香囊情深意厚,断不能随手转送。公主知道了,也不会高兴。”即墨迁挑了挑眉,抬手接了。
既提到了清逭公主,暮摇不得不说点什么,思忖良久正欲张口,忽听见即墨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