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无兮双手紧了紧,神色有些踌躇不安,“美人儿,你的意思是,承认自己快要变成另一层意义上的凡俗中人了?”
“丑丫头,你要知道,神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有七情六欲的神,本质上,已经沦为了红尘中的争渡者。”焱千璕撩起一捧清水,水中朦朦胧胧的映照着他苦涩的容颜。
“六欲,所指哪方面?”帝无兮的心开始克制不住的“砰砰”跳,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跳出胸膛。
“哪方面?哪方面呢?丑丫头,你这么问我,我真是好难回答。”焱千璕舍弃掌心中的那捧水,心中如麻般乱。
“……既然你觉得难,那就不答。”帝无兮说的十分善解人意,其实,比谁都想知道真实答案。
焱千璕回眸,无一丝一毫笑意,目光却很柔,“那我这样告诉你,从前,你走在我面前,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现在,你走在我面前,我满心的都是想多看你一眼。”
“那……这算情吗?”帝无兮忽然镇定,即便美人儿这样说,她也毫不惊喜。
“这个答案,你不是应该知道吗?”焱千璕终于展颜笑上一笑,只是那笑,失去了最初的澄澈,变得晦暗难言。
帝无兮点点头,不再自作多情,“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必再朝下多说,无用之言我也都不想再听。”
“好。”焱千璕亦点头,模样却十分疲惫。
随后,帝无兮独自一人吃着飘香的饭,美人儿则在浴池中泡了好久。
冉冉,夜已黑,帝无兮端着唯一事先点着的火烛一盏一盏的点着其他灯盏。
火烛燃着暖黄色的光,不知不觉,她冰冷的心也开始暖了起来。
待屋内处处明亮,她才舍得放下那最先的火烛。
帝无兮抱了一床被子打了个地铺,那床……自然是留给了从未吃过苦的美人儿。
焱千璕在床边干倚着,看着帝无兮忙来忙去突然有些良心发现。
他咳了咳,十分不自在的说道:“丑丫头,要不然……我睡地上吧!”
“不用,床容易让人丧失警觉,地铺很好。”帝无兮脱掉外衫,枕边留了一盏灯,那盏灯套着灯罩,不必担心烧到头发。
焱千璕哑言,浅色的衣连同银灰色的发滑落在地,看起来格外孤寂。
“那……你的这些灯不灭了吗?”
“我才点明,为何要灭?”
“不刺目吗?”焱千璕呆呆的问着,孰不知人家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说话。
帝无兮躺到被褥里,闭上目笑了笑,“心里是黑暗的,眼前自然也不会多亮。”
“……所以,你在伤心吗?”
“伤心?是啊!我在伤心。”帝无兮说了实话,眼睛依旧不愿睁开。
焱千璕听到了这么直白的答案,有些呆滞,最终没有接出话来,卧倒在床上睡着了。
帝无兮则整夜辗转难眠,心中苦涩无边,追美人儿之路,当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外面的雨于半夜停了,此一场雨一下,湾山的植被又该茂盛了许多倍。
清晨鸡鸣,帝无兮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那美人儿却与之相反的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头一扭就能看到打地铺的人。
焱千璕徐徐坐起身,望着那发丝散乱的人儿,心中居然重新乱起来,亦或者,从未抚平过。
帝无兮睡得并不死,隐约间能听到床上“咯吱”的动静,但她并不想醒,只想放任自己迷糊下去。
焱千璕细瞧她的眉眼,只觉这丫头睡着时比醒着时秀气了许多,醒着时一眼看去全是入骨冰冷,睡着时,这种感觉反而散了很多。
他想,自己恐怕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人,这种冷酷起来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焱千璕扭头环视了一圈房间内燃尽的灯盏,忽然回想起了她的那句话。
什么叫心里是黑暗的?
什么又叫心里是黑暗的,眼前自然不会多亮?
她到底在意指什么?
焱千璕发愁,愁的忍不住挠头,这个死孩子,竟给他出无解的难题!
他凝视着她的容颜,叹息一声重新倒在了床上,固然无法再入眠,他也不想起来,要知,现在的他只能用谁觉来维持体内好不容易撬出来的残余力量。
此二人最后日上三竿方才转醒,睡醒的帝无兮忍不住佩服起美人儿,她被关在水牢三日未曾好好休息自然疲劳,所以睡到此时实属正常,而他,竟能睡这么久!实乃奇才!
帝无兮洗漱完毕美人儿方睡醒,看样睡得十分滋润。
她打了一盆清水给他用以洗漱,随后便什么都不管出了门。
焱千璕偷偷的盯着她步步远离的背影,这人一走,他的心中方才不这么紧张。
说来,也是奇怪,他堂堂神界一霸,竟然有些怕一个稚嫩小丫头,还真是丢人!
外出的帝无兮看着雨后的湾山,突然感觉现状也不是这么糟糕,此次,湾山一事落寞,的确一分一秒都不能再耽搁了。
关于学士府的灵虚境恐生变一事,到底什么变数,她倒是十分好奇,可惜,慕冲并未说明。
不过,光是从手书来看,足以说明事态严重。
帝无兮行至湖边,垂眸看着水中的自己,原来,她的面孔已经被冷厉所取代,变得像极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魔头。
她叹了叹,脚下踢了一颗石子到湖中,她的倒影也跟着层层破碎。
远处,是孤零零的殿宇,那是青柳玉的住处,和青柳色住处相距很远。
帝无兮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