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銮没想到此时会在教坊司再见到一身素服的柳四,上前行礼:“下官见过柳姑娘,不知有何贵干?”
柳四一个虚礼万福道:“家父生前行善,做女儿的也想为他身后积福,赎几个官奴回去送回老家守灵。”
奉銮赶紧表示甚好甚好,命左右韶舞把新人都领出让柳四挑选。
柳四盯着那右韶舞看了许久,好似之前宫廷献舞之人,苏玉蔻自知已被柳四认出就上前行礼,“小的拜见姑娘。”
“你的眼光好,替我挑些能识文断字、待人接物,性子又老实肯吃苦的。”她嘴里说着这话,眼睛却盯着苏玉蔻,不,不止宫里见过,她——她也是三归院的红人呀!
名帖上的姬孝安,刚满十岁,十月初八才过了整寿。她让一个个官奴都摊开双手查看,苏玉蔻也一并查看他们的身量,最后站在一个小子面前,“抬起头来答话。”
“是的,大人。”是北方口音!她从心里把此人排除,但苏玉蔻挑他出来站到一边去。
“家里可还有其他亲眷?”她问得仔细,柳四不免停下来看,“回大人,抄家的时候就剩我一个,其他都判了秋决。”这孩子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对死亡的恐惧,也不知他家所犯何事?奉銮见她好奇凑过去耳语:“西平郡王的十七子!”
西平郡王,那可是曾经位列太师的西平郡王,人称国之良器的西平郡王!
苏玉蔻眼光毒辣继续挑人,“你,过来。”
这个孩子与姬瑶琴有几分相似,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可有家人?”“禀大人,犯父俞氏追坐党削,独余我一人。”
又挑了两个,凑了四个,而左韶舞挑了四个少女,共八个。
这时候一个乐户火急火燎冲进来大喊奉銮不好了,一个新进的官奴投湖了!
苏玉蔻提议由她接待柳姑娘,奉銮和左韶舞去主持大局,柳璇卿示意大事要紧,目送二人离去。
“府上慈悲,可有安排殉主的奴仆?”苏玉蔻开门见山,“与其生殉,不如——”
她瞬间明白过来誉恩说的疏通环节是指何事,恐伤人性命,赶紧拒绝,“国师已送来上好的人俑,多谢韶舞美意。”
苏玉蔻一脸冷漠,“不过是一命换一命,教坊司就是赚些皮肉钱。”
“既然如此为何不替自己谋个好前程?”
“原想攀那登云梯,可半截上绳子断了,不想这教坊司也是个好地方。”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柳璇卿想起之前三归院的事,莫不也是她给中山靖王府通风报信?这女子好手段。
乐户手续办得极快,那个南安侯的孙子突然闹肚子疼要小解。柳璇卿知道苏玉蔻定会借机动手,一刻都不错开眼就盯着她尾随走了出去,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稍一会儿,她就领个人回来候在坊楼牌坊下,柳家的人赶紧缚好八个串成一串一并牵走。
到了府里那八个人都被带下去灌洗一通,柳璇卿趁这个空档换上丧服,听到祭棚里一阵喧闹赶紧出去,一见才知道裕王府的澹如在闹场子。
临长郡主的老尚宫凑近对大哥耳语了几句,大哥脸色剧变命人把澹如押到柴房里去关起来,又着人把祭酒府来吊唁的人领来,是杨老爷的总管王复,“舅爷怎么没亲自来?”
王复惶恐,上前赶紧磕头:“仪宾恕罪,我家老爷被扣在国子监了,据说安了个煽动学子的罪名被看管起来了。”
柳凤华大喊一句不妙,让瑾瑜给他换衣服速去备车。
柳璇卿知道此时家里缺不了男丁,即刻制止,“大哥稍安勿躁,舅舅出事,你可问过长沙王府。”言下之意,你个大外甥着什么急,人家闺女都不急。“吴总管劳烦您,派人去请长沙王王妃过府一叙。”
王复赶紧上前:“王妃抱恙,小的求见吃了闭门羹。”柳璇卿知是“借病保命”之计,“这样,拿一份大哥的拜帖请僧雪大人到府上来帮忙,这样总稳妥些吧。”
待僧雪赶到柳府,柳璇卿已经换成男装,月白的深衣就系了根素腰带,改戴浩然巾,她换做男子状行礼,一拜,“有劳大人替我壮胆,那国子监就算是龙潭虎穴,今日我也要闯一闯。”
柳凤华第一个反对,“你就算扮成五弟的样子,又能怎样?舅舅能出来吗?别把自个儿折进去。”
“就算出不了,我也不怕,郕王准我三日假,时候到了人不见了,他也定会找人把我挖出来。”这一点她了然于胸,“今日去国子监目的并不在于救舅舅出来,而是保他免受二哥那般的皮肉之苦,他年岁大了,经不起用刑。”
说到柳鹤山,大家都沉默了,怕是“用刑”二字戳到了柳凤华的痛处,再三嘱咐僧雪保护好姑娘,又叫来博謇和列星跟着,被柳璇卿回绝了,怕是和正则、弥章似的有去无回。
柳璇卿坐车里,僧雪在外驾马车,二人一路无话,天上开始撒雪粒,风也开始吹得紧人。
穿过国子监的牌楼,旧雪盖在围墙琉璃瓦上显得有些残破,偶尔成贤街冒出的几个行人一个个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僧雪利索地跳下车拉住一个卖冻梨的,“大哥打听一句,国子监怎么走。”那人朝前努努嘴,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僧雪见问不出什么来,松开他,放他走,没想到那人反手抓住僧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掐住自己脖子做吐舌头的样子,予以警告。僧雪抱拳谢过,抛了半分银子给他,提过整篮冻梨,放到车板上,牵着马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