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兽见状仰面咆哮,天上数条惊雷击向院中,正有两条奔着我面门而来,幸而赤鹿抬臂一挡,将惊雷引到自己身上,电光火石,看着都疼。
“真是找死。”他一只掌心向下一压,大地分裂,于家宅瞬间崩塌,体态笨重的妖兽已经掉入地缝。
于公子见状大怒,腾空而起又俯身冲下,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把赤鹿吞下肚子,赤鹿却完全不躲闪,单手接住他上颚,手发力,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于公子的下半身被摔成了数节,鲜血吐了满院,他仰天一声长啸,城中立刻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随后城中飞起无数妖兽,向天空逃去,却见高空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整座城笼罩其中,凡是触到结界的妖兽都晕死过去,纷纷坠了下来,像是下了一场妖怪雨,掉的墙头屋顶四处都是。
赤鹿丢给我一个小瓷瓶:“发什么楞?把他们一个个收了。”
我借机凑到奄奄一息的于公子身边,好奇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秘密?他有什么秘密?”谁知他吐出半口气,半死不活的翻起白眼,翘辫子了。
赤鹿从我身后游走过去,“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可不是见好事。”
我讨教他:“我就是好奇,这个于公子为什么能听懂人心里的话?他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只谛听。”
“谛听兽怎么会被关在爻山上?”
“谁让他自以为了不得,整天窥视旁人的内心,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才被天帝从九重天上踢下来。”
“那你在山上为什么整日戴斗篷?”
“比较好看。”他斜眼瞪我:“还有什么废话吗?”
“你被雷劈的手还疼吗?”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跳下墙头:“还有点疼,算是你欠我的。”
走出了于家宅子,我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赤鹿连日蹲守的那户人家,只不过因为院宅深大,一时看不出来。
“这座城里所有的人,挑夫、店小二、货郎,都是套着人\皮的妖兽,从你我入城的第二日就被他们盯上了,所以我只能带你去谛听的宅子对面蹲守,好吸引他上钩,这样我才能借机抽身,用结界把整座城锁住。”
赤鹿揭下墙上一张布满斑迹的寻人帖,上面字迹画像已经模糊,“看这落款时日,都是人间三四年前的事了,我们动作要再快一点。”
城中四处是碎裂的皮囊皮肉,几处楼中也有堆积如山的人骨,真是万般惨烈。
离开之前,赤鹿将整座城沉入地下,原野上只余下一个空谷,天一亮,远方几棵野松孤零零的立着。
在我小的时候,娘就常常出海去凡间游走,她告诉我凡尘有一种极品美味,粒粒洁白,软糯如泥,泡在水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到了如今,在这山脚小饭馆里,我终于有幸品尝到。
娘啊娘,您诚不欺儿,这美味天下无双。
赤鹿托腮望着我:“你为什么要对着白粥哭?”
白粥,白春印初雪,江上有独粥,连名字也用的诗情画意。
他又嫌弃道:“哭就哭,注意你的鼻涕,太恶心了。”
窗外是青松远山,池边又有千年古道,古道上走来青衣瘦马,遥相呼应,再含一口白粥,真是天上人间,唉,可惜远处的青衣是个老头,我倏忽愣住,凝视再看,看清了那老头是谁。
我正想示意他快跑,赤鹿却先一步出门,朝他走去,他二人相见却是心平气和,不知说了什么,不多时后赤鹿便领着他回到小馆内。
穷奇老头直到在桌边坐下,才注意到我,我二人相识一望,用口型问对方:为什么不逃?
赤鹿悠悠走来,咳了一声,“都坐下。”
追加了几道菜肴,我便将当日爻山的实情告诉了老头,他义愤填膺的摔筷子:“真是知人不知心!都以为卯月他是个热心肠,为人豪爽,没料到是个坏胚子!你这傻孩子真是被他骗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不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若传到天帝耳中……”
赤鹿夹起一片青菜,送到嘴边却不吃,淡淡道:“大不了一个死字,不管如何,我很高兴你也走了。”
这位花白老者,一把年纪,热泪盈眶,嘴唇发抖,半天才说出话来:“神君,我已经三万多岁了,怕是活不了几年了,我只是想在死之前来人间走一趟。”
赤鹿端起茶壶给他倾满一杯,“没什么不好,人间虽然平淡,但好过天上。”
老头叹了口气:“我唯一就是,怕你还耿耿于怀。”
赤鹿没有说话。
“我也算是赎罪了,你就不要再多想了……”老头突然看我一眼,不再说下去。
赤鹿扭头望向窗外,视线深远难测,半晌才叹出声:“这人间的春天,真的很美。”
我以为穷奇老头与爻山上的其他罪兽是一样的,然而今日看来似乎并不一样,他与赤鹿仿佛有着什么难解的渊源,单凭这一点,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但我的脑子着实想不出是什么故事,何况赤鹿心怀铠甲,偶尔如沐清风,多数时候却拒人千里,赤鹿的眸子微微一动,突然看着我,空气中似乎又有了回响。
我们互问:“你看什么?”
我一抖,把粥撒出来了:“看你啊。”
他却淡淡一笑:“我也是。”
茶足粥饱之后,我们在小馆前与穷奇老头分别,他驾着老马走上古道,回头招了招手,似有千般话语却没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