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月将眼一眨,古怪的笑:“我还有要事,就让海上那个徘徊了一天的神君带你去吧。”
华樘?他怎么还没走?
趁着宫人都围在东南角楼,我与卯月一路避开人\流,鱼贯离开了。
道别时他还不忘指着头顶,“那位神君你也要当心,他想泡你。”
泡就泡呗,我当多大事。
我争分夺秒冲出海面,险些与华樘撞了个正面,他正/念着气决打算跳下来,被我一激,倒退两步。
他擦去溅在脸上的水,故作镇定:“你怎么回来了?”
我寻思若是多说一句,他难免要问出一串,不如我全盘供出,免得让他生疑,遂将爻山的事藏头露尾的与他说了。
他闻言后正色道:“这件事你不必负责,你是被人所骗,与你没有什么干系,对赤鹿也不必心怀歉意,带那小胖子去见他最后一面,已是你仁至义尽了。”
经他这样一安慰,我心中没有疏解反倒更加难受,靠在车栏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到了赤水边的入关山,果然在山顶找到山洞,里面正传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华樘右手在洞壁上一擦,墙上就燃起三把无根火,火光中的胖胖正抱着石头睡觉。
他一醒来就鬼喊鬼叫,一言不合便朝我冲上来,见势不妙,我抬起脚抵住他的额头,只剩他短胖的四肢在空中拳打脚踢。
他气喘吁吁,胖脸蛋上红彤彤的:“我早看出你和卯月是一伙儿的,你这个女骗子,赤鹿呢?”
华樘扶唇咳了一声,胖胖打量他一番,又对我叱喝道:“别以为带来个假神君来,我就会怕你,有本事把腿放下来,咱俩公平打一架!”
华樘突然打了个响指,胖胖就如被板上钉钉,四肢僵硬的浮在了空中,跟在华樘身后飘了出去,华樘淡道:“你家神君没告诉过你不要打女孩子吗?”
“他说坏人不分男女,他还说……”
华樘又打了个响指,胖胖的嘴就被封上了。
到了车上,华樘盘腿坐下将衣摆一展,冷冷看了胖胖半晌,问:“现在还觉得我是假的吗?”
胖胖呜呜两声,他又在胖胖眉心点了一下,胖胖紧绷的身子这才软下来,他往华樘身边靠坐过去,眼睛瞪着我,鼻间一声一个哼。
我无奈:“有话就说,哼什么哼。”
他小心翼翼看了华樘一眼,见他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就悄声对我说:“你别以为救我出去,赤鹿就会饶了你。”
我心中又是一闷,不由道:“发生这样的事,他已经恨死我了,还能有多恨我?”
“发生了什么事?”胖胖闻言双眼一清,朝外张望,这才发觉我们并未去往爻山的方向。他心中大概猜到赤鹿出了事,可却不敢问。
到九重天时已是深夜,华樘将我和胖胖安顿在他殿上便先行出去了,大殿内是金顶银纹琉璃柱,殿中却没什么华贵摆设,陈设最多的是罕见的仙品花草,俗气中多了几分雅致。
一个挂髻的仙娥上来斟茶,她靠过来小心的看我一眼,温柔问道:“是鲛公主吗?”
我心不在焉笑了笑:“恩,我们见过吗?”
她一笑:“贵人忘事,天帝大设琼花宴的时候,您与我家大殿下喝了一夜的酒,我们进来收拾的时候,您和殿下缠在垂帘里,拉都拉不开,那时候还不知道您是谁呢。”
胖胖暗暗撇我:“下流。”
我捧着茶傻笑,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琼花酒一杯醉半日,琼花宴又有十五日之久,期间我到底喝了多少坛子酒,见过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根本不甚清楚,这些旧事不听闻还好,一听到就觉得自己脸皮忒厚了。
胖胖突然将茶托往手边重重一放:“一起喝过酒就对人家又说又笑,我家神君帮你的事你怎么不记得,还恩将仇报。”见我一头雾水,他撇起嘴,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上回琼花宴结束的时候,赤鹿看见你一人醉倒在瑶池边,就送你回鲛帝宫,你还吐了他一身桃子李子杏子渣,这恩你不还吗?”
我长久以来的疑惑竟轻易解开了,当年我随老爹混入琼花宴,但酒醒后人已经回到须弥海,且躺在鲛帝宫后的一片野珊瑚中,身上还缠着数根海草,像是人为绑上去的,幸而这些海草才未被水流冲走。
我一直以为的真相是:我爹在九重天发现了我,为了惩戒我将我丢在宫外,因我与他说不上两句话,此事一直没有沟通,也因此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心中都惶惶欠安,不敢惹我爹。
这段过往让我喜忧参半,既然早已见过,为何赤鹿不曾提起?是他忘了还是不屑提起?罢了,他快要死了,我还计较什么浅薄的前缘。
这一夜十分难熬,华樘不知去了哪儿,留下我和胖胖守在殿里,临到天亮的时候我们头靠着头已经昏睡过去,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我猛然睁开眼,看见的是应天神君,他拖着长长的白夜袍,长发还未绾髻,睡眼惺忪。
他轮廓浓厚,微一提眉就有杀气:“怎么是你?来做什么?”
“来见赤鹿。”
他大概对我很厌,句句讥嘲:“莫非你想救他?我看你不必劳心,他大罪已降,死定了。”
我忙把手指竖在唇心:“嘘……”
他不大高兴:“嘘什么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