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下面两行大字遒劲有力,显然是出自男子之手。
回想辛师叔留在黑石棺中的祭文,字迹与石壁上的最后两行并不相同,思来想去,只能是出自菊花郎的手笔。
想必他悔婚出走之前,二人定是形影成双,辛璃前去春水村,他与之相依相伴,辛璃跋山涉水,他则护卫在旁。
一个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一个是惊才艳艳的绝世才女,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穆长风感慨良久,深为二人的分道扬镳感到惋惜。
大雨逐渐止歇,漫天的乌云消散,柔和的月光洒向了崖底。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泥土的清香,草木藤萝的幽香伴随着一阵阵清风吹入山洞,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蓝色的烛泪一滴一滴地流下。
挑了挑灯芯,发现烛台下压了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洞内衣物被褥尽皆涂了防腐药,对身体并无损害,误入此地之人可随意使用。湿地附近有池塘,可采集芡实菱角果腹。
穆长风大喜过望,心中感慨不已,辛师姐住在此处还想着落难之人,不但提供衣服被褥,还指明了果腹的办法,心地之善,世间少有。这张纸条可以保存二十年依旧崭新如初,定是也涂抹了防腐药物,辛师姐真是有本事。
按照纸条上指明的办法,于月色中采来一些芡实和菱角,在洞内熬煮了一大锅浓粥,盛上一碗端到床边,道:“方姑娘,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否起身吃些东西?”
方小妹昏昏沉沉地睡着,一动不动。
穆长风别无良策,只得重新盛了一碗粥水,捏开她的嘴巴,一勺一勺地灌进去。
服侍方小妹喝了足够的粥水,他将剩下的干粥吃了个干干净净,倚着洞壁盘腿打坐。
无奈思绪烦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落崖之前一幕幕不可思议之事袭上心头。
何淑慧不允许别人伤害方小妹,却为何自己做出了伤害她的事情?
火烧白云庄,灭了所有的妖族鬼族,摔得方小妹伤口重新裂开,手段狠辣异常。她的言行是如此矛盾。
难道方小妹无意中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何淑慧为了报仇雪恨从而留在白云庄,相处日久,有了姐妹情谊,情与仇难以两全之下才走了极端?
海婆婆举止异常,也许并不是存心为难方小妹,做为神族,海婆婆无所不知,一定知道方小妹不同寻常的本事,知道她摔在青石上也死不了,才故意为之。
穆长风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床边,方小妹眉头微蹙,睫毛乱颤,脸色苍白,令人见之生怜。
若非亲眼所见,穆长风绝对不会相信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会在中了致命一剑又被摔得筋断骨裂的情形下保全性命。
“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玉龙阁有何仇怨?辛师姐要置你于死地,难道不是为了报一己私仇,而是想为玉龙阁除去一个祸患?”穆长风小声喃喃自语,理智告诉他,方小妹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此女攻于心计,善于掩藏,应在此时痛下杀手为玉龙阁免除后患。
可是私心告诉他,这个女子是令他心动之人,亲手杀掉心上人,过于狠心冷血。
经过几番的犹豫思忖,穆长风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声道:“我答应过何淑慧不伤害你,况且乘人之危非男子汉所为。不管你和玉龙阁有何仇怨,希望你报仇之时手下留情,不要伤害无辜。就算玉龙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和谁有仇你找谁去。你将仇人千刀万剐我也无话可说,若你伤了无辜,莫怪我心狠无情。”
洞内烛火颤了两颤,忽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两股鬼气阵阵袭来。穆长风一跃而起,拔出赤霄剑,走到洞口,循着鬼气传来的方向望去。
湿地中的水烛香蒲一阵晃动,月光照耀之下,远远看见一个身形佝偻、骨瘦如柴的老人家涉水而来。身后跟着一个稚龄童子,同样的骨瘦如柴,手足并用,行动颇为吃力。
他们鬼气浓重,却无一丝一毫的戾气,穆长风知道自己遇到了善良的鬼族,满腔的不安烟消云散。
老人家率先到了崖壁之前,等了了足足半个时辰,孩子来到离老人家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抬头看着崖顶。
穆长风凝神观望,心内登时一酸。那孩子瘦的可怜,一双腿更是细如枯枝,右腿变形扭曲,怪不得他行动如此迟缓,原来是个重度的残废。
孩子歇息了片刻,又往前爬了十几步,抓住一根藤萝,费力地往崖顶攀爬。老人的身躯宛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抬头注视着他。
崖高百余丈,石壁滑不留手,纵然是穆长风这种自幼修习法术,道行高深之人也很难攀爬上去。更何况是一个残了双腿的孩子。
可那孩子的性情却是十分坚韧,双腿用不上力,只凭着自己一双枯瘦的手,时而抓着藤萝,时而抓着枯死的树木,时而抓着凸起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攀爬着。
老人和蔼地道:“继续,阿古,继续往上爬,爷爷相信你一定会做到。”
穆长风登时想起在肃州城酒楼里发生的一幕,原本以为“阿古攀岩”是个很久远的故事,没想到这个故事不但不久远,而且就在眼前上演。
三个时辰过去了,阿古凭着锲而不舍的毅力,爬到了五十余丈的地方。
三个时辰在普通的鬼族眼里不算什么,对于双腿残疾的阿古,却如同过了漫长的三百年,每时每刻都是痛苦和煎熬。
他突然哭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