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翁拄着拐杖站起来,以井水为镜,看着自己的样子,满意地道:“正是当年遇到拙荆时的模样。”
周念平道:“您老人家……脑子还正常吗?既然是‘返老还童’,怎不见您变个童子?”
穆长风当即瞪了他一眼,如此沉重的时刻,周念平竟然有心情咬文嚼字,令人气不得骂不得。
白头翁盯着井中铜镜,柔情无限,默默无言。许久之后,终于狠心转过身子,不再看铜镜一眼,沉声道:“周念平来动手,劈开那株结香。”
周念平一向不入白头翁的眼,听他点名要自己动手,微微愣了一下,道:“为什么是我啊?”
“你?”白头翁斜着眼睛看他,“你铁石心肠,缺少同情悲悯,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偏偏不干。”周念平想把救林墨龙的功劳送给穆长风,推辞不干,态度坚决。
穆长风担心此举会有反噬之力害了周念平,并不多说什么,踏步上前,扬起银斧,砍在树干之上。
那株结香坚硬异常,穆长风用上了平生之力,只是砍出了寸许长的口子。
正待拔出斧头再砍一下,忽见伤口处血如泉涌,井中随即传出女子尖利的哀呼之声,刺激的众人耳膜发麻。
“砍出缺口就行了,快退下。”白头翁焦急地喊了一句。
穆长风心中寒意直冒,快速后退几步。结香树的伤口处鲜血越流越多,井中女子尖锐的呼喊声凄厉可怖。
正在熟睡的方昭突然有了醒转的迹象,方芷莨吃惊不已,『摸』出带有『迷』『药』的手帕按在他口鼻之上。
方昭中了『迷』『药』,再次陷入沉睡。
林渊从窗口一跃而出,奔到穆长风身边,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
结香树的花与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井中涌出一团团黑雾,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的身影,正是白头翁的结发之妻,腹部血如泉涌,惨不忍睹。
周念平和林渊都怕那女子急怒之下攻击穆长风,双双挡在前面,做出抵御的姿势。
“混账东西,竟然敢杀我。”女子的面容狰狞无比,从黑雾中飘了出来。
众人看清她的模样,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子的身体极其古怪,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脸上手上的血管隐隐可见,如同一条条青黑『色』的长蛇。
最为古怪的是她的双眼,竟然生有暗红『色』的双瞳,微光幽幽,闪闪烁烁。
周念平按耐住惧意,道:“把话说明白了,我们是砍树,谁要杀你了。”
白头翁再次见到妻子,心中百感交集,流着泪道:“阿华,是我让他出手的。”
阿华怒目而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白头翁道:“阿华,你好好看看我,还记得我们当年相遇的情景吗?”
阿华愤恨难当,哪有心情追忆往事,掐住白头翁的脖子,恶狠狠地咒骂:“混账东西,无耻下作,我要杀了你,要死大家一起死,一起下地狱。”
白头翁微微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周念平拿出浊灵扇,正待致命一击之时,穆长风突然把他拽到身后,一记手刀劈在阿华的脖颈上。
她受伤极重,面临着魂飞魄散之险,承受了一记手刀,便晕了过去。
白头翁将她抱在怀中,向穆长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您老早知道这一斧子会要了她的命吧?”周念平斜着眼睛看他,先前那一点点同情尽数消失,鄙视之意油然而生,“老家伙心肠够狠的。”
白头翁紧紧抱着阿华,心中空落落的,没有悲伤,没有愧疚,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消失不见,“拙荆的尸骨也在井中,与结香树的根部融为一体。她与那株树早已不分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周念平冷笑一声。道:“你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很高尚?”
穆长风暗中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低声道:“你别再刺激老伯。”
“我说的不对吗?”周念平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当年的确是受害者,有仇有恨去找太师父啊。他将一腔仇恨胡『乱』发泄到无辜之人的身上,害死了方师叔,害的方师哥生不如死。他现在可真高尚,不想害无辜之人了,就把媳『妇』的命给搭上。”
穆长风频频使眼『色』,周念平视而不见,“她是你的结发之妻,为你生儿育女,为了外人害死结发之妻,我怎么看你都不顺眼。”
林渊有些哭笑不得,道:“既然看不顺眼,你怎么不阻止?”
周念平怒道:“当然是为了救你爷爷,他媳『妇』又不是我媳『妇』,他想让她死,我凭什么阻止。”
林渊张口结舌,“救,救我爷爷?”
“长风那一斧子劈下去,救了你爷爷的『性』命。”周念平此时像极了龇牙咧嘴的猛兽,“我就是要看看一个男人能狠心到什么程度。结发之妻说舍就舍弃了,衣冠qín_shòu,龌龊无耻。”
白头翁任由周念平痛骂了半天,幽幽地道:“老夫当年犯下大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怨恨林墨龙。回想这一生,真是一言难尽。如果能重来一次,老夫情愿做个瞎子,聋子,看不见,听不见,懵懂无知,不辨善恶,陪伴着妻子儿女,过我们自己清清静静的日子。”
周念平哼了一声,心头涌起悲凉之感。
林渊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道:“多谢伯伯愿意救我爷爷一命,此恩此德,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