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风自问做不到,很爽快地答道:“我是不行的,恐怕第一次就没了性命。”
方芷莨摇了摇头,“我也不行。”
周念平吐了吐舌头,道:“谁要是让我去炼骨,不如一刀抹了我的脖子,我谢谢他祖宗三代。”
白老爷被周念平逗得直笑,道:“当她以宫主的身份出现在荀家人面前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当年那个性情绵软,资质一般的姑娘,竟然会脱胎换骨,和从前截然不同。被寄予厚望的宋珂,却变得普普通通默默无闻。世事的变幻,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方芷莨道:“我听说她与父亲恩断义绝,从此真的与荀家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荀阁主那个人啊,”白老爷沉重地叹息一声,颇有怜悯之意,“他是个好人,重情重义。荀家的几个孩子也都像他,悲天悯人,心怀众生,只是……”
周念平甚至不耐烦,道:“只是什么啊,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痛快点?”
方芷莨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白老爷丝毫不以为忤,道:“只是有些悲剧虽然不是他有心造成,但毕竟和他脱不开关系。宫主困在幽冥鬼域九死一生,恨他怨他,不过终究有转圜的余地,宫主与他决裂,是因为丈夫的死因。”
方芷莨心有戚戚然,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问道:“她丈夫是怎么死的?我听说她与九尾狐妖相恋,难道秦氏血脉的身体里留着九尾狐族的血吗?”
“你别多想,秦氏血脉不是半妖。”白老爷解释道:“宫主与九尾狐妖相恋,不过情深缘浅,并未成婚,也没有留下子女。”
穆长风道:“她丈夫为何而死?”
白老爷沉重叹息一声,道:“宫主逃离之后,幽冥鬼域出动了大批魔物四处追杀她,她的丈夫为了保护妻女死于魔物之手。宫主崩溃之下曾想弑父,被好心人劝阻下来。不过父女之情已经不可修复难以挽回,就此恩断义绝。”
周念平道:“她早已看出宋珂不是善类,为何不杀了她?”
“当然是因为父女之情。”白老爷心情沉重,神色甚是哀伤,“曾想弑父,恩断义绝。但是血脉亲情如何能彻底抹杀。荀阁主为了挽回父女之情,数次不计生死暗中襄助幽宫。宫主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狠心绝情。不杀宋珂,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父亲。”
周念平向穆长风眨眨眼,满是得意之色。
周念平道:“听闻宫主服用过长生丹,拥有不老不死的生命,最后自尽而亡,真是可惜了。”
白老爷是在秦薏萝离世之前一年安居此地,从来不知她真正的死因,登时吃了一惊,“宫主是自尽?”
穆长风沉吟一下,“听闻她设下天罗地网诛杀了血魔,血魔临终之前诅咒了她的后世子孙。她四处寻找方法救下那个将来会应了诅咒的孩子……”
“苦寻无果之时,她的孩子被魔族抓走做为人质,为了救下孩子的性命,她被逼自尽身亡。”方芷莨几日前与白老爷有一番坦诚对话,知他忠心耿耿,当年放走薛红莲背叛主子,已经成为他的心结。
她不希望他知道真相,以免再添悔恨之情。
白家三姐弟已经恢复正常,她希望他们一家不要再起波澜,从此安稳度日,顺顺当当。
穆长风和周念平一起看向方芷莨,一个钦佩她的大度,一个不满地直撇嘴巴。
白老爷眼含热泪,哽咽道:“我一直以为宫主是重病离世,当年我回到幽宫祭奠,他们都是这样告诉我的。”
穆长风道:“听闻她离世之前一年就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吗,您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白老爷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在我来地下石城之前的三天,宫主好像心灰意冷的样子,不爱处理宫中事务。闷在屋子中不停的画画,画了几十幅都不满意,全部扔到了莲花池里。”
穆长风道:“她没跟你嘱咐过什么吗?”
“没有,”白老爷道:“我背叛宫主,已被驱逐。宫主自有得力的心腹,不需要我来为她做什么了。”
周念平道:“她干嘛一直画画啊,在画自己的肖像吗?”
白老爷道:“不是,宫主一直在画乌桕树。”
穆长风不明白秦薏萝为何反反复复地画乌桕树,方芷莨目光一亮,隐隐猜到了端倪。
周念平焕发神采,也猜到了原因,道:“您说她把所有的画都扔到了莲花池里?”
白老爷道:“对,全都扔进了莲花池。宫主最后似乎厌烦了,驾上一叶扁舟,到莲花池里采莲子。”
穆长风道:“后来呢?”
白老爷道:“没有后来,宫主那几日心情一直不好。我走之前去告别,也没见我一面。”
方芷莨道:“您老人家手里拿的什么画,是要送给我的吗?”
“这是我夫人一直保留的。”白老爷徐徐将画轴展开,画上是位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斗篷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展翅翱翔,栩栩如生。
女子怀抱琵琶,半遮面庞,看不到真容。只露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亮如明星。
白老爷道:“画上正是宫主,方姑娘的一双眼睛像极了她。此画由夫人保管了一千五百年,今日送给姑娘。”
方芷莨郑重接过,连声道谢。
白老爷记挂着夫人,便告辞而去。
周念平哈哈一笑,拍着穆长风的肩头,“服不服,我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