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言无言以对,低垂着头,许久无语。
从前的他,心中从来没有“无辜者”的概念,此时思及赵锦龙的死因,才唤回了早已摒弃的良知。
几十年的恩怨纠葛,最无辜的人正是方芷莨。
正如穆长风所言,方芷莨自始至终都是个局外人,还有那些明家村的村民,哪个死得不冤。
赵琦这个恶魔是由他一手造就出来的。他没有杀害血河池畔的人,却比下毒手的赵琦更加可恶。
穆长风道:“你刚才说闵芬嫁给你是万不得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赵卓言抬头看着闵芬,见她目光既迷茫又愤恨,好一阵酸楚,道:“阿芬爱上弟弟之后,已经有了改邪归正之念,她想做一个好人,希望能引起二弟的注意。她一直以为二弟不喜欢搭理她,是因为她心肠不好。”
方芷莨道:“原来她有过悔改的念头。”
赵卓言道:“她苦心研究各种解毒药物……”
穆长风道:“双子门地处百花谷,谷中毒虫蛇蝎横行,她研究解毒药物,是为了彻底解决谷中存在的隐患?”
赵卓言道:“正是如此,谷中有一种红色的血线蛇,剧毒无比,出没无常,常有弟子中毒身亡。阿芬冰雪聪明,研制出解血线蛇毒的药方,我的母亲正是死于血线蛇毒,二弟知道后很是欣慰,认为阿芬的善举救了很多人,二人喝酒聊天,很是投机,我见状很是不安,趁着阿芬醉酒之际……”
方芷莨悚然一惊,怒道:“qín_shòu。”
赵卓言满面羞愧,偷偷看了一眼闵芬,低声道:“她嫁我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闵芬怒喝一声,扑向赵卓言,又捶又打,“原来是你做下的恶事,我一直恨自己喝醉了酒没有把持住,原来都是你搞得鬼。”
赵卓言任凭闵芬又打又骂,待闵芬打累了停下手,幽幽地道:“如果我当年没用无耻的手段,如果我念及兄弟之情成全他们。你们看到的定然不会是现在的情景。二弟不会变,阿芬也会成为一个好人,所有的不幸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方芷莨心中如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的,极不舒服。
赵卓言的话有几分道理,赵琦当年正值好年华,是个难得的好人,若不是父亲和哥哥的狠心绝情,他不会性情大变。
闵芬犯过大错,但是为了心爱之人,她已经有了回头是岸的念头,倘若能称心如意,嫁得如意之人,或许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所有的不幸乃是由赵卓言一手造成。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贪婪狠毒令赵卓言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么无耻,如今有了悔过之意又怎样,一切都太晚,太多的悲剧已经发生,根本无法挽回。
方芷莨道:“既然罪魁祸首是你,我最该杀掉的也是你喽。”
赵卓言在坦白一切之时,已经有了赎罪的念头。
他的恶毒毁掉了四个亲人,父亲,妻子,儿子,弟弟,或死或伤,都是由他一手造成。
方芷莨道:“闵芬,赵琦,还有你,三个人只能活一个,我将选择权交给你。赵卓言,你希望谁死,希望谁活?”
“让赵琦活,他不是坏人,他不该死的。我求求你,留下赵琦的一条命,我的命交给你,让他活下来。”闵芬迫不及待地回答,得知自己深爱之人也爱着她的时候,对死亡的畏惧消失了,对命运的不甘也消失了,只希望赵琦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方芷莨道:“你那么怕死,可以为了赵琦不要命?”
闵芬热泪盈盈,忽然想起与赵琦初次相见的情景。
那时她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流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为了生存,动手抢了小孩儿手中的烧饼,被人家的娘亲拿着扫帚打得遍体鳞伤。
正当绝望之际,一位锦衣少年骑着高头枣红马飞奔过来,将她抱上马背,疾驰而去。
少年心善,为她备了干净的衣衫,充足的食物,打听到城中有户无儿无女的老夫妻,心性慈善无比,亲自将她送到老夫妻的家中,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之后才离开。
闵芬责怪自己没有问清楚恩人的姓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直在思念中煎熬度过。
数年过去,少年的脸越发地清晰,为了找到少年,不惜违抗养父养母之命,在大婚之日决绝离去。
终于在巫女峡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少年,他长高了,也长壮了,眉眼比从前更加清俊温和。
她的眼里心里,全是他明灿灿的笑容,如阳光一般,驱散了她全部的阴霾与晦暗。
在她努力做一个好人的那段时光,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方芷莨见闵芬忽而喜悦,忽而忧愁,眉宇间的乖戾阴狠消失不见,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品味着初恋带来幸福和苦楚,不由地想起自己二十年来思念柳成蔚的感觉,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方芷莨不敢再看闵芬的神色,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恻隐之心,盯着赵卓言道:“你不说话,就当你放弃了选择权。谁死谁活,由我来决定。”
赵卓言道:“你想让谁活?”
方芷莨轻轻一笑,道:“当然是你们夫妻喽,我让你们都活着,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赵卓言道:“什么条件?该不会是让我亲手杀了二弟?”
方芷莨笑着摇头,道:“赵琦我自会去处理,我让你们亲手杀掉的是他。”说完伸手一指。
赵琦和闵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