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什么时候,琅琊恭王司马觐殒天,所有人怕极了他的子嗣造反,或是征兵割据一方,又或是他的封地,安稳日子不复变为看不到头的连年征战。京畿之地闹的沸沸扬扬,谣言甚嚣尘上,司马氏惶恐不安直至鼎盛时,纸鸢便消失了。至此之后,秦长安在墙根外再也没有听到过少年的声音。
司马衷让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袭承了爵位,派去了封地。一方面安抚封地人心,防止因无人镇守而产生暴动。另一方面,一个十几岁的封王在司马氏手中便是傀儡,年纪小未有野心与威胁,又容易操控,换上这么一个封王司马氏何乐而不为。至此惶恐终结。
秦长安抬步出了院门,寻着天口里的花衣纸鸢而去。她有些好奇当年依墙根处放纸鸢的少年,如今长成了何种模样。
金墉城在洛阳城的西北角,虽小却是亭台楼阁五脏俱全。秦长安在宫苑内寻着天上纸鸢牵扯的一根白线,她攀上楼阁登高远望。略过后花园处,赫然发现雨花湖岸边,一位男子依在柳树下扯着细线。
后花园颇大,一潭湖水嵌在中央,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周围新柳发芽,围在开阔的湖畔一圈。往西看,石廊红亭通往,还有一方歌台,便是上次司马遹诞辰日摆的酒台。雨花湖往东去,是春日生发的迎春粉桃,一派灿烂的沐着阳光,带着娇滴的骨朵,包含晨露。后花园各花竞开,只可惜繁华再似锦,在人人自危惶恐之时,也无人来赏。偌大的园子,无人踏足便添了几分荒凉。
花衣纸鸢飞着飞着摇摇欲坠,挣扎几下,从碧空滑落,掉在了桃树林中。在高阁上,秦长安看的清楚,确定好位置便下楼去捡了。
桃花绽的灿烂,踏入其中花朵离乱的满眼,而花衣纸鸢最是显眼,花不是桃红,绿不是翠绿,挂在树上一眼便望见。
秦长安摘下花衣纸鸢 ,纸鸢长翼被戳出一个大洞,若不修补,怕是不能飞了。长安细细端详,这纸鸢同她在秦宅日日捡的纸鸢一模一样,颜色都是从脂粉中腻出的,又俗气又扎眼。
秦长安无奈笑了笑,把玩起等着纸鸢的主人前来取走。
“长安!长安!”
一声呼唤,秦长安回首望去,一位少年捏着一团细线,朝她挥手奔来。
年少时她描绘身影同眼前重叠,少年穿着玄色长衣渐而走进。
直到看清了面容,秦长安才恍然大悟,为何花衣纸鸢在一场浩劫中突然消失。
司马觐去世,少年依袭了王爵,那个少年便是司马熵。司马氏为避免司马熵卷入纷繁的政治斗争,同时也避免司马熵站队,便把他“请”去了洛阳。一夜之间,司马熵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十几岁的年纪,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猝不及防。
那天之后,纸鸢便随之一并带走。
在皇权争斗中,羽翼孱薄的司马熵选择了恭简退让,游戏在人间,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阿熵。”
秦长安一笑,同司马熵问候。
司马熵到了洛阳后,各氏族因他是帝氏疏族,鲜有氏族子弟同他交往。唯有陌桑不同,陌桑虽是陌家尊贵的嫡子,却总是悠闲的与他厮混在一起。清谈饮酒,自在度日。
“你可还记得这只纸鸢?”
司马熵从秦长安手中接过,自顾的道:“哎,破了。不过也是放久了,纸粉了。以前掉在你院子里了那么多次,也是完好的,今日才拿出来放了一次就破了。”
司马熵初见秦长安时,秦旸带着秦长安来封地拜访司马颖。厅堂上秦长安小小的个子,安静的坐在秦旸身侧,听话又乖巧,像是湖中沉寂的睡莲。那时的小女孩眼中是溢着彩,带着生气的。
后来秦旸死了,秦家的丑闻在一夜之间在街头巷尾传开,司马熵不想听也难。人人话中既是带着可怜,又带着奚落。可怜如此小的孩童便遭遇了狠心的父母,奚落声名显赫的河间秦氏也不过如此。千百个人等着在看笑话,
司马熵日日在墙根同伙伴斗蛐蛐,偶尔瞥见墙头伸进去的一枝绿叶,墙内安静的风一吹华树绿叶的飒飒而动,都清晰可见。怀着幼时最真挚无暇的感情,少年涂出了一只花衣纸鸢。然后在秦长安墙头扬起,又时不时落在院中。
司马熵知道秦长安被埋在雪中后患了腿疾,听得旁人说她一夜间痛失亲人,无依无靠。身体与心灵的重创让,让她备受打击,终日将自己锁在院子里足不出户。
年少莫名的情愫,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而生,真挚又无比纯粹。少年自此日日在墙根下扯着纸鸢线,看那纸鸢高飞,在碧空里格格不入的扎眼。扎眼的从庭院抬头望去,只消一眼便能看到。
少年想给秦长安乏味又寡淡的生活添一抹色彩,就算是一抹不起眼的色彩也好。少年也在不经意间准点投放纸鸢,偷偷拴上一朵珍奇的花,却又明目张胆的送给秦长安。
秦长安拾起花衣纸鸢也不恼,欢快又新奇的扔过墙头,日复一日。
“你可是故意将这纸鸢掉进我院子里?”
秦长安颇有些感激那个年少时默默陪伴她的少年。
司马熵干笑着,挠挠后脑勺,顽劣不羁的少年终染上了些羞色:“我那时整日也挺无聊的,世家子弟不肯同我玩。我在墙根下,翻过墙头看你也是一个人在院子里,想着陪你做个伴也好。”
说罢又想起什么,慌而摆手忙道:“哦,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只是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