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老师事后是否对他的这次使唤我的行为感到内疚,反正我差点是没死在急诊大厅里。
我点点头说:“好,我去瞄两眼。”
一路沿着血迹,一滴两滴地逐渐间隔越来越大,往院外,在院门口的大马路边聚集了十来滴血迹,我猜他可能当时是在打车,然后血迹就消失了,估计是坐车走了。
我掉头回去,莫名地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就是那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的感觉,还没走进急诊的楼,老远地就听见里面吵哄哄的。
“也没听到120的声音啊,来病人了吗?”我心里犯嘀咕,“怎么这么吵?”边嘀咕边往里走。
有两伙人在抢救室门口吵架,围观群众一大堆,这不少见,我也就没多在意,仍旧往里走,熙熙攘攘是急诊的常态,我也就没留意。
在里三层外三层不知所以的围观群众里推开一条通往抢救室的路也是我上班的常态,有的时候得发飙,那些不知所以就喜欢围观的群众才会给你让路:“麻烦给我让让!我还要回抢救室!”大爷大妈挤我,我挤回去,这帮子围观群众像是薅不动的狗皮膏药一样,也听不见我说的话。
刹那间,一声枪鸣!
没错!
是枪鸣。
一声巨震撼的爆破音像一把长长利刃从近即远干净利落地划破急诊大厅的房顶,在大厅里反复回响着,接着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唏嘘声,顷刻间,原本熙熙攘攘你推我搡的围观群众蓦然地安静下来,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也没人挤我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推出去的,我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人群最里面,事故的第一现场里了,心里只叫苦:
“卧槽……我特么不想死啊……”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把我推出的,我一定脱了白大褂就把他拿拳头塞死。
我隔着一层围观群众往对面的抢救室里发出求救的眼神,只见抢救室的门早就关上了,外面的分诊台也没有老师,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持枪的那名男子眼神凶狠狠地盯着我,拿枪指着我,我怔怔地不敢动,心里面已经崩盘了:“你就是不高兴,在气头上踹我一百遍都不要开枪打我啊……你不要命无所谓,我还没活够呢,我还没谈过恋爱,还有好多事情没做过啊……”
被他开枪射中的那名黑衣男子蜷缩成一团在血泊里痉挛着,那种濒死的痉挛就像我们宰鸡,鸡在临死前时的挣扎,他要不是走得比我想象快,我就要给他跪下了。
他的枪口仍旧直直地对着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热泪盈眶,缓缓地举起了双手,他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不要救他,不然你死定了。”
一个闪身就冲出医院。
我孬掉了,“这特么是在拍电影吗?”“草泥马,我就特么是个实习生,我特么以后还要不要干了?”我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
后来听老师说,枪响三分钟之后医院就被武警的两个支队整个给包围起来了,但这三分钟对我而言,像是三年。
我僵在那里,那个被打中的男子就在我脚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抽搐着,说句自私的话,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想怎么死都行,但能不能不要搭上我?
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老师们推着心肺复苏床从里面迅速地出来,抬走那个病人,忘了安慰我,直到他们进了抢救室,我的带教老师对我猛喊一声:“韩旭,愣着干嘛?赶紧进来啊!”
我前脚进,后脚抢救室的电子门就合上了,门外立马上了一排警戒的黑衣特警。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是逆着人流走的,一个是穿白大褂的,一个就是穿军装的。
我承认我是个怂包,进来之后靠在墙上手抖个不停,完全停不下来。别指望着谁会来安慰你,能安慰好你的只有你自己。在死亡面前,谁都是后退的,不救你是正常人,救你的才是傻子。我也只能这么安慰我自己,心底对老师们把我一个人关在抢救室外面还是有芥蒂,生着闷气,感觉老师太自私了,也不考虑我的安全。
心里的恐惧久久不能散去。
事后才知道是农村**交火,那把枪是土枪,在农村会做土枪的人不在少数,一个撞针加火药就是致命的武器,以前土枪用来打野味,现在用来报仇。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才敢回的家,因为没有警察叔叔的保护,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我要看到背着枪巡逻的制服小哥哥在我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我的心才能安。
事后,那个使唤我出去的老邓,可能出于内疚,安慰我了一通,生气也渐渐变成了委屈:“你们知不知道,当我看到抢救室的门是紧闭的时候,我有多绝望?”我崩溃道,埋怨道,“就我一个人在外面,你们都没有人管我……”
老师们都沉默了,不发一言。
我相信他们心里都是有掂量的,冷静地讲,死我一个确实比死他们要划算一点。毕竟我就我一个,顶多我爸妈难过一阵子,而他们都是家里的主心骨,上有老下有小。
从那天之后,我上班就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听不见他们说话,好像脑子被那声枪响给打没了似的。
今晚我跟着我的带教老师值大夜,交班交了一个无人陪同醉酒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