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深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她很困,她不想回家, 很奇异的想这样待着。
车内暖而静谧,她散乱的趴在后座上,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嘴角还留有润泽。
慕择城呢?
云深深揉着发酸的肩膀坐起来,车窗外, 慕择城靠在车头吸烟, 天将破晓, 冷白的路灯在他身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星火明灭间, 唇角不意扯出弧度,牵动整片肩背都轻轻颤动。
云深深拧眉:他在笑什么?
车内外的温差很大, 云深深刚拉开车门钻出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冷。”
她深吸一口气, 脚刚踩到地面,慕择城走过来将她推进车内。
慕择城眼睛泛红,脸上却不见疲态,云深深问:“你一直没睡?”
慕择城还是那副无奈的样子:“我倒是想睡,也得有地方。”他捏了下鼻梁,“看你睡那么香, 真想给你扔出去。”
“……”
你不会叫醒我?自己逞能怪谁?云深深撇撇嘴,到底没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改成贴心的:“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我也先回家, 晚点我们再联系。”
慕择城一个看叛徒的眼神扫过来:“合着你以为我熬这么久,就为了看你睡觉。”
“……”那你想干什么?
“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也没什么特别的。”云深深试探性的说,“后天大概会出门一趟。”
“去哪里?”
“日本。”
慕择城不出所料脸色立刻就不好:“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我也是昨天才听我爸说。”
其实是前几天,但是现在说真话等于找不痛快,善意的谎言对谁都好。
云深深发现自己对慕择城的脾性是越来越了解,因为下一秒对方的不满神色就有所松动。
“具体去哪里?”
“京都。”
“旅行?”
“主要是去探亲,我奶奶的母亲,也就是我曾祖母是日本人,我爷爷早年也在日本留学,那边有一些亲戚朋友需要拜访。”
“去几天。”
“大概三四天。”
“到了那边,记得给我电话。”
“嗯,知道。”
慕择城走后,云深深一回家就倒在床上,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被王丽珍叫起来吃午饭。因为初三要出门,初一初二就显得特别忙碌,云家没什么能走的亲戚,每年主要是去王丽珍娘家兄妹家聚会,王丽珍娘家人和她本人一样都属于朴实热情型,因为不熟,云深深只能礼貌寒暄,不拘泥也尽量不让人感到淡漠。
王丽珍极少出门,对于此次的日本之行期待又紧张,行李证件来来回回检查很多遍,生怕出错,最后云礼无奈,亲自检查一遍,她才安心。
看到两人琐碎平淡的生活片段,云深深偶尔会不可抑制的想到陈锦绣,除夕那天她给陈锦绣发信息说买了新年礼物,问什么时候方便给她送过去,任谁都知道这是在示弱,但陈锦绣没有回。
初三早上,云深深很早就醒了,想着要一会儿要去机场,她没赖床洗漱完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
突然有电话进来,陌生号码,云深深犹豫一下,对方就挂断了。这种骚扰电话很普遍,云深深本想直接拖入黑名单,看到来电显示下号码归属地,心不自觉紧了一下。
难道……
她不能准确形容出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情在纠结要不要回拨过去,或者是继续等待。
对方没给她机会,一分钟后,手机响起,持续不断。
云深深手指停在接听键上一瞬,叹口气,滑动。
听筒里的男声温柔和煦,透着些许隐忍,些许激动。
他说:“深深,是我,我回来了。”
……
天幕渐黑,华灯未上,都说年味一年不如一年,但街道商场店铺都为过年做了具有仪式感的气氛调节,每个人脸上的喜悦畅快也明显多于平常。
云深深以约定地点为中心画圆,足足画了五圈,两个多小时过去,也没说服自己到底进不进去。
如果铁了心不想见,今天留下又为了什么呢?
云深深自嘲的撇撇嘴,早上的事在她心里消化得差不多,但那种举棋不定的窒闷感越来越清晰。她原地站了许久,周遭喜庆的灯光都亮起来,她看着那个方向,一步步往回走。
五年不见,当年青涩的男生成熟了,穿着裁剪得体的高级定制西服,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看她的眼神熠熠生辉,里面似有万千繁星。
顾同予说的第一句话是:“深深,谢谢你能来。”
云深深第一次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停在眼前的杯碟上,淡淡说:“你想跟我说什么?”
顾同予愣住,表情和声音都很失望:“没想到我们竟然生疏到这个地步。”
“我也没想到。”云深深依旧很平静,“可事实如此。”
顾同予说:“深深,我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
“哦。”
“我听宋挽说,你现在在社保局工作?”
“嗯。”
“为什么?你的梦想不应该是这样。”
“小时候的梦想都是说着玩的,当不了真。”云深深总算笑了下,“你小时候不还说要成为最出色的小提琴家,如今却学了法律。”
“那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顾同予无言以对,云深深提醒他:“同予,你今天找我不是为了叙旧。”
所以,如果不想生疏,不愿意客套,就明明白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