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记谓“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鬼神即是礼乐道理。以乐祀神,乐声发扬,属阳。以礼祀鬼,礼是定底物,属阴。故乐记说: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祭义论“春禘秋尝”,以“春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将见之”。秋“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故乐以迎来,哀以送往。故禘有乐而尝无乐,意亦如此。
夫子谓“吾不与祭,如不祭”。盖缘诚意既不接,幽明便不交。
范氏谓: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此说得最好。诚只是真实无妄,虽以理言,亦以心言。须是有此实理,然后致其诚敬,而副以寔心,岂不歆享?且如季氏,不当祭太山而冒祭,是无此实理矣。假饶极尽其诚敬之心,与神亦不相干涉,泰山之神亦不吾享。大概古人祭祀,须是有此实理相关,然后三日斋,七日戒,以聚吾之精神。吾之精神既聚,则所祭者之精神亦聚,必自有来格底道理。
人与天地万物,皆是两间公共一个气。子孙与祖宗,又是就公共一气中有个脉络相关系,尤为亲切。谢上蔡曰: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故子孙能极尽其诚敬,则己之精神便聚,而祖宗之精神亦聚,便自来格。今人于祭自己祖宗正合著实处,却都莽卤了,只管胡乱外面祀他鬼神,必极其诚敬。不知鬼神与己何相关系!假如极其诚敬,备其牲牢,若是正神,不歆非类,必无相交接之理;若是淫邪,茍简窃食而已,亦必无降福之理。
古人宗法,子孙于祖先,亦只嫡派方承祭祀,在旁支不敢专祭。况祖先之外,岂可又招许多淫祀之鬼入来?今人家家事神事佛,是多少淫祀!孔子谓:非其鬼而祭之,谄也。今人谄事鬼神,不过只是要求福耳,不知何福之有!
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古人继嗣,大宗无子,则以族人之子续之,取其一气脉相为感通,可以嗣续无间。此亦至正大公之举,而圣人所不讳也。后世理义不明,人家以无嗣为讳,不肯显立同宗之子,多是潜养异姓之儿,阳若有继,而阴已绝矣。盖自春秋鄫子取莒公子为后,故圣人书曰:莒人灭鄫。非莒人灭之,以异姓主祭祀,灭亡之道也。秦以吕政绝,晋以牛睿绝,亦皆一类。仲舒繁露载汉一事:有人家祭,用祝降神。祭毕,语人曰:适所见甚怪,有一官员公裳盛服,欲进而踌躇不敢进,有一鬼蓬头衩袒,手提屠刀,勇而前歆其祭,是何神也?主人不晓其由,有长老说:其家旧日无嗣,乃取异姓屠家之子为嗣,即今主祭者,所以只感召得屠家父祖而来,其继立本家之祖先,非其气类,自无交接感通之理。然在今世论之,立同宗又不可泛。盖姓出于上世,圣人所造,正所以别生分类。自后有赐姓、匿姓者,又皆混杂。故立宗者,又不可恃同姓为凭,须审择近亲有来历分明者立之,则一气所感,父祖不至失祀。今世多有取女子之子为后,以姓虽异,而有气类相近,似胜于同姓而属疏者。然晋贾充以外孙韩谧为后,当时太常博士秦秀已议其昏乱纪度。是则气类虽近,而姓氏实异,此说亦断不可行。
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及其境内之名山大川,大夫祭五祀,士庶祭其先。古人祀典,品节一定,不容紊乱。在诸侯,不敢僭天子而祭天地;在大夫,亦不敢僭诸侯而祭社稷山川。如季氏旅泰山便不是礼,曲礼谓:非当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淫祀不必皆是不正之鬼。假如正当鬼神,自家不应祀而祀他,便是淫祀。如诸侯祭天地,大夫祭社稷,季氏旅泰山,便是淫祀了。
古人祭祀,各随其分之所至。天子中天地而立,为天地人物之主,故可以祭天地。诸侯为一国之主,故可祭一国社稷山川。如春秋时楚庄王不敢祭河,以非楚之望,缘是时理义尚明,故如此。如士人,只得祭其祖先。自祖先之外,皆不相干涉,无可祭之理。然支子不当祭祖而祭其祖,伯叔父自有后而吾祭之,皆为非所当祭而祭,亦不免为淫祀。
古人祭天地山川皆立尸,诚以天地山川只是阴阳二气,用尸要得二气来聚这尸上,不是徒然歆享,所以用灌,用燎,用牲,用币,大要尽吾心之诚敬。吾心之诚敬既尽,则这天地山川之气便自关聚。
天子是天地之主,天地大气关系于一身,极尽其诚敬,则天地之气关聚,便有感应处。诸侯只是一国之主,只是境内之名山大川,极尽其诚敬,则山川之气便聚于此而有感召。皆是各随其分限大小如此。
山林川谷丘陵,能出气为者皆是神。日月星辰,民所瞻仰者,亦皆曰神。其在人,则法施于人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古人非此族也,不在祀典,见祭法篇甚详。若后世祭祀,便都没理会了。
大夫祭五祀,乃是门、户、灶、行、中溜。自汉以来,以并易行。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