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了莫承的印泥, 苏蔷在一张白纸上用自己的印章盖了下去, “女史苏蔷”这四个红色刻字跃然于纸上。
虽然一眼看去与公文上的并未有什么差别, 但白纸上的“女”字的那一横显然多了一点空白, 并未将那一横完全连接起来。
莫承拿起印章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女”的一横有一小块的缺口,只是不细看的话不容易被发现。
“昨日拿了印章后,我回到镜书房时, 见窗外有藤蔓遮了过来,便向肖姑姑借了剪刀想将那藤蔓剪掉,却一不小心将印章的女字给弄坏了。”似在意料之中, 苏蔷冷静解释道, “当时我还向肖姑姑请教过, 她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我也便没有向掌镜禀报。”
她这番话说得有些漏洞百出, 一个人怎么会在剪藤蔓时将印章弄坏。
自然不可能。
当时肖玉卿提醒她江芙与那个前来给她送印章的宫人是一前一后来到镜书房的,她心中明白, 肖玉卿并非捕风捉影之人,既然她出言提醒,只怕其中有诈。
联想到之前江芙的话,她心生戒备,后来发现原本该是全新的印章上残留着不易被察觉的印泥, 便心生一计, 从肖玉卿那里借了剪刀, 将“女”的一横上划破了一道, 同时让她做了印章被毁的证人。
果然,那份她从未见过的公文却盖上了她的印章,还是破损之前的。
如今看来,既然印章刚到了她的手中不久便被毁损,那盖在公文上的不是假的便是在交接给她之前盖上的。
很显然,江芙与那个司印局的宫女勾结,在将印章交付给她之前便借用了一次。
倘若她毫无准备,只怕此时已经深陷江芙的阴谋之中了。
越权徇私,严重者甚至可能被逐出明镜局。
局势在关键时刻失了控,江芙的神色有些慌乱,却仍然狡辩道:“怎么可能,我明明见到苏姑姑亲手印上的……”
“倘若江姑娘认为我与肖姑姑串通好了来陷害你,那不如请另外几位同僚来作证。”苏蔷微然一笑,神情镇定自若,“肖姑姑走的时候,我恰好要去如厕,路上遇到王子衿她们,也顺便让她们看了看印章上的缺口。”
江芙脸色煞白:“你,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她毫不否认,虽面含浅笑,目光却凌厉得毫无笑意,“有人想要陷害,难道我会傻到束手就擒吗?”
“啪”地一声,莫承将公文扔到了江芙脚下,将她生生吓得一颤。
她眉梢一扬,冷厉地瞪了江芙一眼:“你们先回去,待我将这件事禀告司镜后再做定夺。”
江芙惊慌不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掌镜饶命,奴婢并非与尚宫局勾结,而是被逼无奈,还望掌镜饶我一次,千万不要将我赶出去……”
没有再看她一眼,苏蔷对莫承施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与里面的闷热不同,可能快要下雨了,外面乌云蔽日,竟还有阵阵凉风吹来。
里面还隐隐传来江芙的哀求声,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午后上值的时辰到了。
手中紧握着那枚刚到手便陪着自己历经了一次劫难的印章,苏蔷一直镇定自若的脸上渐渐掩不住悲伤。
她终究还是卷入这深宫中的尔虞我诈中了,虽然这个开始是被迫的。
只是这便是结束了吗?
就算江芙在受到责罚之后不再为难她,可她背后的人呢?该不会善罢甘休吧。
其实她也可以选择在昨晚发现端倪之后便去找江芙对质,倘若江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未免不能放她一马,但她没有那么做,而是在深思熟虑后决定将计就计。
这样做自然有些冷酷无情,但她更明白,如江芙这般欺软怕硬的人,自己的隐忍与宽容只会成为她眼中的软弱退缩,唯有强硬反击才能让她断了害人的心思。
这么做,也是要警示江芙背后的人。
她一直没有在莫承面前掩饰自己已经提前得知江芙阴谋的事实,是因为觉得那些装傻充愣在莫承眼中不过是雕虫小技,更何况,她相信掌镜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只是,自从来到明镜局,她便一直公事公办,除了之前没有按照柳贵妃的吩咐将前太子妃牵连到卢晶的案子之外,似乎也并未得罪过什么人,究竟是谁想要将她赶出明镜局?
“苏姐姐,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下雨了,赶紧过来呀。”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是王子衿站在镜书房的门口摆手唤她。
唇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她答应了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那天下午,大雨如期而至,江芙跪在司镜门口良久,后来是哭着去青镜院收拾行装的。
她被驱赶出明镜局的消息很快便在明镜局传开,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勾结外人陷害同僚,这一向是明镜局的大忌,更是司镜绝不允许出现的情况。所有人都知道司镜能容忍局中的宫人无所作为混吃等死,也可以原谅她们巴结贵人出卖情报,却绝不会原谅那些陷害同僚的人。
她会重新回到尚宫局的司职局暂住,然后会被分配到有空缺的司局或者宫殿中当值,只是不可能会再回到明镜局了。
除了一向心直口快的万霄外,没有人去送她,连一直与她形影不离的张思衣也避之不及。
人走茶凉,这是人世间共通的道理。
在雨中蹒跚而行的江芙湿了大半的衣裳,即便她的手中撑着油纸伞。而几个时辰前的她还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