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衣司财大气粗, 连云炜的书斋都要比明镜局的司镜房宽敞大气, 苏蔷环视了一下四周, 发现云炜虽然表面上放荡不羁, 但却偏房四周墙上挂着的画幅大都出自名家之笔。
从外面端着茶盏进来的云炜笑呵呵地招呼她坐下:“来, 苏妹妹快坐, 尝尝本公子亲自为你泡好的碧螺春。”
苏蔷在一张圆桌上落座, 也不与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奴婢知道云中卫有心要与白秋报仇雪恨, 可以将所有内情如实相告,但还请云中卫答应奴婢的两个条件。”
云炜皮笑肉不笑地道:“苏妹妹该不是以为明镜局查到的东西我轻衣司一无所知吧?”
“轻衣司神通广大, 自然早晚能查出其中内情,如今或许也能了解其中七八, 但终究现在还是无法看透全局,不能十分确定真凶是何人, 所以才在听说司镜要去凤栖宫请罪时急急忙忙地赶去明镜局,想在结案之前从明镜局那里套出些话来。”苏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惋惜,“我已经听说了白秋被判流放北疆的事,虞善已死, 他能是否能熬过这一关还不一定,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等真凶伏法了。云中卫若真心想让他在临走之前看到杀害虞善的凶手以命抵命, 最好还是听奴婢把话说完。”
洛长念说得对, 明镜局办不到的事情, 同样拿着刀的轻衣司未免办不到, 即便再换一种方式,他们也会想办法让凶手偿命。
他在教她如何借刀杀人。
更何况,轻衣司也绝不会放过对白秋陷害嫁祸并杀害他心上人的凶手。
云炜挑了挑眉,似是无话可说,心服口服地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苏蔷略一沉吟,道:“第一,我今日所言你知我知,绝不可将真相外传,即便对着真凶也不可求证;第二,不能将明镜局牵连其中,倘若万不得已,只能将我供出来,与明镜局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也不着急问真相,反而颇有兴致地道:“苏妹妹啊,你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在宫中没几个人愿意干,你知不知道在宫里多管闲事会死得快啊?”
“这不是多管闲事,这是……”苏蔷本欲分辩,但话到一半还是停了下来,默了一默才道,“算了,你究竟听是不听?”
“自然要听。”云炜忙端正了坐姿,脸色微微一肃,“要听要听。”
半个时辰后,从轻衣司出来时,阳光已经铺洒了一地,明晃晃的。
她用手挡着光,抬眼看了看蔚蓝色的天空,一时间有些迷茫,竟不知自己方才所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就算他们动不了连意,但她知道云炜一定会用轻衣司的手段让程少林付出应有的代价,但却不免心下难安,毕竟这意味着她有可能将一条生命推向了终点。
沿着杨柳道到了内城,她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甬道,微一迟疑后,踏上一条与去往明镜局相反的路。
一入夏,绯烟宫附近的竹林愈发青翠茂盛,让人瞧一眼便觉心清气爽,只是苏蔷看着,却觉得那掩映在竹林之后的青砖红瓦更为刺眼。
阿欣引着她入了内殿,那里,连意已经端坐在软榻上等着。
待宫人一一退去后,最后一个离开的阿欣关紧了门,宫殿中顷刻间便只剩了她们两人。
虽然只是一两日不见,但她的气色显然比上次好了许多,只是曾经的虚弱病态还残留在有些发白的面容上,让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是一个下手恶毒的杀人凶手。
施礼之后,不待她问,苏蔷便开门见山地道:“奴婢此次前来,并非奉了明镜局之命,而是以虞善故友的身份前来与娘娘说几句话。”
连意并不意外,看着她的眸子几番明灭,过了半晌才低声开口:“好,本宫听你说。”
苏蔷抬起头,直直地逼看着她:“想必娘娘已经得到了消息,今日一早,司镜已经前往凤栖宫请罪,这就意味着从今之后卢晶与虞善的死便是一桩死案,凶手从此逍遥法外,不知娘娘有何感念?”
连意面不改色,只淡然道:“阿晶乃是我绯烟宫的宫女,她虽死不瞑目,但明镜局毕竟已经尽力,本宫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她生前所愿。”
见她没有流露出一点悲戚之意,竟是连伪装也省了,苏蔷不由得紧蹙了眉:“难道娘娘就不觉得内疚吗?”
“内疚?”连意轻轻扯了扯唇角,一脸无辜,“本宫不明白,为何要内疚?”
苏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本来还因自己将真相告知轻衣司的事情心存愧疚,所以特意过来想知道她是否有何苦衷,但现在看来却是白跑一趟了。
“既然如此,是奴婢多虑了,这就告辞。”她勉强压制下心头的万千情绪,一拜之后准备离开,“不过,娘娘想要找到东西还未到手,倒是有些可惜了。”
“慢着。”就在她已然转身时,连意的声音却轻缓而起,“苏姑娘既然来了,本宫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归。”
有些惊讶地回头,苏蔷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缓缓走了过来的连意。
她那样谨慎的人,竟然也愿意相信自己。
“我知道你已经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自从你第一次来到这里,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在她面前停下,连意的声音低了下来,柔美的眉目间染上了几分锐利,“但是,可能让你失望了,我只后悔没有将事情做得更干净利落,却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苏蔷震惊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