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烟宫几乎绕在竹林之中, 清幽安宁, 与宫城中到处单调冷肃的高墙红砖不同, 这里似是藏在老林深处的幽居一般, 与世隔绝绝尘而立。
即便刚入宫不久,苏蔷也听说过连妃的品行端淑, 听说她不仅为人低调谦和, 而且对宫人极好, 这附近的竹林便是在她两年前还颇受皇帝宠幸时被种下的,只是她身子很弱, 不过多久便染上了重疾,再也没有痊愈, 也不能再侍候皇帝,所以这绯烟宫也便冷清下来。
她坐在竹亭之中, 听着微风吹过竹林的声音,恍惚中有种回到琉璃的错觉, 心神俱清。
不过多时,绯烟宫一直紧闭的后门突然开了,她回头,见一个宫女正提着泔水桶出来, 看样子很是吃力。
苏蔷认得, 她便是绯烟宫除了阿晶之外另外一个名唤阿欣的宫女。
阿欣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竹林中有人, 所以在苏蔷伸手去帮她时显然惊了一跳, 险些将手中的泔水桶扔掉, 但只看了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惊喜道:“咦,你不就是苏姑娘吗?”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左手提着桶,苏蔷有些抱歉地道,“你是阿欣对吗?”
她笑着点点头,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是我,上次咱们在清水洞见过。刚才实在抱歉,因为很少人会来这里,所以我也没留意你在,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苏蔷小心地斟酌着词句:“我在等虞善,她先去了康宁宫,我们是来找阿晶的。”
似是明白她们的来意,阿欣也没有再问,依然笑意盈盈:“原来如此,不过正好可以谢谢你,那天在清水洞多亏有你帮忙,否则我们也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
“不必客气,我也不过是凑巧罢了。对了,上次你们说急着去太医院请太医,而且晶姑娘的身子也不好,”苏蔷微笑问道,“不知有没有耽误连妃娘娘的病情,晶姑娘可痊愈了?”
“阿晶她因为误食了杏仁又跪的久了,所以身子发虚,倒也没什么大碍。但那天我们并没有找到程太医,不过回来后才知道程太医在出诊时路过绯烟宫,还特地为娘娘请了脉。”与她边沿着小径向外走,阿欣有些忧心地道,“可不知为何,娘娘这些天心情不太好,茶饭都没什么胃口,而且也不愿让程太医过来,我和阿晶都有些着急呢。”
“是不是因为天气开始转热了?”苏蔷道,“娘娘体虚,倒是有可能影响胃口,既然不愿让太医医治,应该是不甚严重吧。”
已经到了竹林外,将泔水桶放下,阿欣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我瞧着娘娘这几日有些精神恍惚,经常抱着她养着的那只小猫发呆,让人看见着实心疼。”
见她的担忧溢于言表,苏蔷不由得道:“连妃娘娘的贤德在宫中无人不知,你与阿晶待她又如此细心,当真如同亲人一般,真是让人羡慕。”
拿出两方手帕,将其中一条递给了苏蔷,阿欣有些腼腆地笑道:“娘娘待我们真心,我们做奴婢的自然要尽心尽力。”
用接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与她并肩转身回去,苏蔷道:“但绯烟宫只有你们两个人伺候,是不是会有些力不从心?”
“娘娘她本来就不喜欢热闹,后来因身子虚弱失宠后干脆将那些登高踩低的都给遣出去了,也免得见了心烦。”摇着头,阿欣解释道,“娘娘她不喜欢我们贴身侍候,平时的差事我们两个一般都可以应付,偶尔的一些粗活也费不了什么气力,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很清闲的。但这次多亏你帮忙,我平日里提泔水桶出来时也会偶尔遇到人,但一般都是躲得远远的呢。”
苏蔷笑了笑:“都是为主子们做事,原不该计较的。”
许是因为她言行得当,阿欣心中高兴,问她道:“不如我先让阿晶出来见你吧,若等阿善过来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摇了摇头,苏蔷道:“我本已与阿善说好的,还是等她回来吧。再说,也不好破了规矩。”
“苏姑娘不仅为人随和,还知书达理,难怪刚一入宫便被调入明镜局呢。”语气确是真诚,阿欣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先对阿晶说一声,也好让她有所准备。”
“我是为明镜局的吴蓬而来,有劳欣姑娘。”苏蔷道谢,本打算在她关门后就回到竹亭下,但目光一转,却是看到一个人影沿着小径过来,定睛一瞧,见来人似是个太医,忙将已经准备关门的阿欣唤住,“等一下,好像是有太医过来给娘娘请脉。”
阿欣循着目光望去,见了那人,蹙眉轻叹了一声:“这程太医倒是敬业,这些天日日都来,可娘娘已经有几日不准他过来了,怎么今天又来,好端端地怕是又要惹娘娘心烦了。”
那人的动作很快,说话间便快到了竹亭,见到苏蔷,面上露出几分迟疑,但还是又上前了几步。
他很年轻,相貌清俊温文尔雅,若将手中的药箱换成折扇,在民间也定然是个为无数女子所倾慕的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
苏蔷认得,那时赵越发疯,去浣衣局的为她医治的便是他。
那时北二院中人群拥挤却都手足无措,唯有他镇定自若,在混乱中指挥宫人将赵越制服。
据说他名唤程少林,虽然并非出身于医学世家,却是太医院的后起之秀,至少从所见来看,他的确是个颇有担当与风度的男子。
“程大人安好,但只怕大人今日这一趟又是白来了。”还不待程少林开口,阿欣便直截了当地道,“娘娘吩咐,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