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卓司镜回来之前, 这两日苏蔷过得很平静, 却只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自陈无印那里打听过起居作息的时辰后, 从寝居到膳堂, 从膳堂到镜书房,再从镜书房回去,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但周围的不屑目光或闲言碎语还是时不时出现。
她自是知道这样下去并非长久之计, 在宫中一人独往自然也可以生存,就像遗世独立的肖玉卿,也许还可以免去许多无所谓的烦恼, 但若要有所作为, 迟早至少要与大家和睦共处。可她本就不善言辞, 更不会虚意逢迎, 若非必要, 甚至更愿意安静独处,更何况, 有些事情本就解释不清,言语不可能化解所有误解。
但她却相信,唯有自己先善待自己,旁人才会善待于她。
所以,她并不有急于为自己分辨半分, 也没有主动与人结交, 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寒暄, 所谓的孤寂, 不过是最初的筹谋罢了。
唯一令她有些郁闷的,是在熄灯之后寝居里的有意敌对。
除了与自己同睡在北面床榻的钱九凝外,对面的江芙、万霄与张思衣在闲谈时便会明里暗里地感慨她这个女史来得太莫名其妙,于他人而言太不公平。当然,她们的夜谈也因此而简单许多,总以有外人在场切莫胡说开头。
与平日便沉默寡言的钱九凝一般,苏蔷总是在洗漱之后安静睡觉,从不多说一句,但也正因如此,从她们的对话中倒是参透了胡典镜突然对她冷淡的原因。
原来是皇后终究还是有了反悔之意。
虽然胡典镜从不承认,但似乎浣衣局上下都知道她是皇后的人,自然与皇后最为信任重用的尚宫赵谦关系匪浅,而既然皇后又后悔当时顺了柳贵妃的意思将她调入明镜局,胡典镜对她的态度骤变也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将她的档籍调入明镜局须得尚宫同意,但既然皇后反悔,尚宫必定会对此事诸多阻扰,而她成为正式女史的机会就极为渺茫,胡典镜自然也不必对她再客气。
她不在乎旁人会如何看待自己,但站在明镜局公堂的那一刻,她便下定了决心要留下。
那里曾是阿爹毕生的追求,即便最后被屈打成招,他也从未后悔。
她从不怕吃苦,更不在乎寂寞,可身在漩涡之中,她却无法不能忽视旁人的看法,因为她们甚至可以左右她的去留。
但直到卓司镜她们回宫,她才知道坚持有多难。
卓司镜年岁已高,是个已过半百的婆婆,慈祥和善,虽然一路风尘仆仆,但依然精神矍铄,匆忙与她见了一面嘱咐几句后便带着李大衡去凤栖宫复命了。
梁辰紫回到镜书房时,听到莫承吩咐她先带着苏蔷熟悉局中事务,先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对这门差事甚是不满,但却也没有拒绝。
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堆卷宗直接丢在了苏蔷的书案上,梁辰紫居高临下,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将这些卷宗重新誊抄一遍。”
苏蔷忙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宫规,看了一眼那一厚摞的卷宗,有些惊讶地问道:“只是誊抄吗?”
可再抬眼时,梁辰紫却已绕过了她坐在了后面的书案前。
她刚坐下,便有江芙在内的几个宫女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与她说话,倒是梁辰紫却是淡然,只是随意应付着。
只是胡典镜的动作倒快,在苏蔷再次开口时便现了身,笑意盈盈地将到了梁辰紫面前:“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当真闷坏了我,怎么样,这次出宫还算顺利吗?”
梁辰紫扯了扯唇角,笑意倒是真诚:“还好,许久不见岩姐,这几日可还好?”
眼睛瞟了一眼已经转过头但尚在犹豫是否插嘴的苏蔷,胡西岩笑着将梁辰紫拉起来:“这里人多,走,去我的书房谈。”
无奈之下,苏蔷只好抽取几份仔细翻看了一遍,却见上面字迹工整,纸张也没有破损之处,有些奇怪为何要再誊抄一遍,便打算先放慢速度,等梁辰紫回来后再细问一遍。
但她这一去,却是半日没有回来,直到用午膳时苏蔷才见到她,仍与胡典镜一起。
趁着打好饭菜的功夫,她端着食盘在她们落座的长桌前停下,问梁辰紫道:“梁姑娘,那些卷宗只需誊抄一遍吗?”
还不待梁辰紫开口,胡西岩却先皱眉道:“用膳时候不谈公务,怎的这么不懂规矩?”
“你该不是还没开始吧?”抬眼看了看她,梁辰紫微有不耐,“五天后我可要用的。”
既得到结果,苏蔷已然心安,解释道:“我已经开始……”
“行了,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难道莫掌镜没告诉你咱们明镜局乃至整个宫城的规矩吗?阿紫是你的前辈,她说什么你只能照做。”胡西岩不再看她,摆摆手让她离开,“算了,有什么事情午后再说。”
她的声音很高,引得膳堂中人人侧目,苏蔷无奈,只好端着食盘寻了张空桌子坐下。
这几日都是她一个人用膳,不去找旁人拼桌,也没有人来打扰她,倒是清静,但许是因为她赶在了准点来用膳,此时膳堂的人似是比以往多了许多。
江芙与另外三人说笑着进来,环顾四周,却没找到可容得下四人的空桌子,正发愁时,看见了只坐着苏蔷一人的长桌。
用下巴指了指苏蔷,江芙与她们对视一眼,皆会意一笑,朝着苏蔷而去。
“喂,新来的苏姑姑,你一个人占着这么大的桌子着实浪费,不如让给我们吧?”先将食盘放在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