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去你屋中, 你急着找凳子给我坐, 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屋门之后的一方矮凳上放着一捆碎花布条, 我原以为这碎花条是你屋中的东西。但后来又发现墙上虽然有两颗铁钉, 却什么都没有挂,左边的那颗却缠着一缕布条,花色与你门后的一样,我当时便有些奇怪, 为何你要把本就挂在铁钉上的布条取下来。”顿了一顿,见石袖依然面色不动,分毫没有分辨的意思, 苏蔷便继续道, “那时, 我已经因为许诺打碎的酒壶和西议厅之事怀疑她当晚看到赵越自杀的院子并非北二院, 所以很自然地便想到那碎布原本是挂在你墙上的铁钉上, 后来你为了将院子布置成北二院,便将那捆布条取了下来, 收在了屋门后的凳子上,但不小心将其中一条缠在了铁钉上。而为了让虎山图的位置更精准,你还在原来那颗铁钉的正右方嵌进了另外一颗。”
石袖语气平静,道:“这件事你猜得并没有错,虽然我们从未探讨过此事, 可你也早就知道那件事与我有关, 但已经决定帮厉姑姑替我隐瞒, 如今再提起却又是为何?”
“之前你提起厉姑姑, 还是语气悲伤,为何现在却如此镇定?”苏蔷冷声道,“难道你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与她直视片刻后,石袖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身坐到了桌案之后:“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些碎布条原本是南三院的东西,是你在赵越死后才借走的,而且你的墙上也从未挂过其他物件,铁钉上的那一缕布条是你故意缠上去的,想必就是为了惹人怀疑吧?你是故意的。”收回了手,将那布条攥在手心,苏蔷站在桌案另一旁,垂眼看她,“若我所猜不错,是不是连许诺打碎的酒壶也是你安排的?”
烛光下,石袖的眸子深邃不见底,渐渐地,无辜被一点点蚕食,得意与惊讶渐渐浮现。
啧啧两声,她重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上身微微前倾,唇角衔着浅笑,盯着她道:“厉鬼说的不错,你果然很聪明,运气也很好,也没想到连我特意丢掉的东西也能找到。”
心中发寒的苏蔷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却觉得遥远而陌生。
她的声音,她的笑意,完全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石袖。
原来不仅是厉姑姑戴着假面,石袖也是。
只不过,戴上假面的石袖大方温柔,假面之下的石袖却是阴险可怖。
即便早已有了答案,苏蔷却还是不可置信地道:“倘若没有这些破绽,即便明镜局重查,说不定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你们都会平安无事。可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你希望的结果,不是赵越被断定自杀,而是她被认定为谋杀,对不对?”
“没错。许诺一醒来就打破酒壶,是因为我故意将酒壶放在了她的手边,而碎布条也是在我发觉你有意查清真相时对你故意留下的线索,当然,我一定会找个机会将你带到北九院瞧一瞧,只是那天运气好竟然凑巧遇上了你。”点了点头,石袖浅笑着,全盘承认,“不过,有一件事你可能猜不到。那时我没想到明镜局断案如此草率,竟然断定赵越自杀,连她的那个尚宫姑母都没有异议,所以后来我便悄悄地向凤栖宫送了信,因为我知道皇后向来看明镜局碍眼,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责难她们失职的机会。”
“你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她们查明真相定了厉姑姑的杀人之罪?”苏蔷看着她,不可思议地道,“为什么?这件事你也是主谋,难道就笃定了厉姑姑不会将你供出去?”
“若非我有十分把握,怎敢如此冒险?”烛光晃动,石袖面目狰狞,“更何况,就算她将我举报,大不了鱼死网破,而且我还可以一口咬定是她胁迫于我,这浣衣局中谁不知道她是有如厉鬼呢!”
苏蔷心下一寒,字字冰凉:“厉姑姑待你真心,连婆婆也愿以自己的一条命来换你的清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仰天笑了一声,张开了双臂,石袖看了看四周,道,“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苏蔷恍悟,却不尽信:“只为了做掌事姑姑?”
“如今的浣衣局你也看到了,人人和气再不必忍受旁人欺辱,这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太平,还有谁会不认为我比她更适合掌管浣衣局?”原是最得意的话,石袖的语气中却透着恨意,“更何况,她既然是来报仇的,又为何要一直纵容赵越?倘若厉鬼早些动手,阿舒她便不会死,到最后竟然教我如何能结束罪恶,当真可笑。”
记起厉姑姑曾向她提及过石袖曾要勒死赵越的原因,想到那阿舒应该便是因赵越大病一场而亡命的人,苏蔷终于明白:“你认为是厉姑姑也是害死阿舒的罪魁祸首?”
“难道不是吗?”石袖似是忍着万般悲痛,却冷笑着,“她口口声声说最好的办法便是杀鸡儆猴让其他人不敢再作恶,可却不知她自己也沾满了罪恶。我原本就打算杀了赵越之后嫁祸给她,却不想那日我快要将赵越勒死时竟然被她发现,所以便将计就计,不仅认可追随她和白发婆婆的计划,还对她处处关心惟命是从,目的就是为了随机应变让她狠狠地摔落在地。后来,在计划实施前,我无意间看到了她写下的荐书,知道她想将推荐我在她之后做掌事,可实际上,倘若她不退下来,事情又如何能随她所愿?所以,我便帮她一把咯。”
苏蔷听着心惊,却突然间不知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