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百花苑, 却似是刚初醒一般, 人影渐多, 终是恢复了往时的气息, 但大多宫人也只是路过,脚步匆忙。
粉白色的桃花在枝头簇拥成团,远远望去似是一片片俏丽的云晕染上了胭脂,将石砌的桃花岭掩映其中, 恍得亭子下的一双人若隐若现。
“一大早殿下就拉着我去东宫议事,怎地差事结束了也不放我回去,偏要来百花苑?”径自将茶水倒了一杯, 云宣伸手抚过茶盏上的袅袅热气, 抬眼看着长身而立面向桃林的洛长念, “殿下不解释一下吗?”
洛长念没有回答, 却轻声道:“你过来。”
云宣被他的语气给吓了一跳, 皱着眉闷声道:“殿下莫不是与桃花仙子说话吧?”
洛长念回了头,斜了他一眼:“你过来看那人是谁。”
云宣利落站起, 与洛长念并肩而立,透过桃花锦簇,恰好能看到下面有个小宫女低着头朝东面而去。
她走得很慢,似是若有所思。
纵然隔得有些远,甚是看不清她的面容, 但云宣还是认出了她:“苏姑娘?”
洛长念看了他一眼, 眸底掠过一丝惊讶, 似乎没想到他竟能一眼便认出了她。
毕竟, 若非方才被已经程斌提醒,得知她已向东门而去,他是瞧不出那个宫女就是她的。
“没错。”洛长念平静开口,“方才斌子来报,说她已经被调入明镜局了,是柳贵妃举荐,皇后特许。”
云宣剑眉微蹙,在瞬间的惊叹之后却是忧心不已:“所以,那个找到耳环的宫女是她。”
“她非池中物,早晚会有这一日。”虽然人已走远,但洛长念的目光仍停留在桃花之上,顿了一顿似无意般道,“我听说你曾与她见过几次,现在不该替她高兴吗?”
有些不可思议地,云宣惊讶地看着他,但只片刻后,却似是已经明白了什么,恍悟道:“难道殿下并非是忘了她们,而是有意要将她们留在宫中加以磨练?”
洛长念叹声道:“将她们调入王府之事我的确是有心无力,你该明白。倘若我刚被父皇准许出宫建府就向宫里要人,实在有些不妥。更何况,你应该也知道,她们还未入宫便被向妃留意,所以一进宫便被她安排到了浣衣局。”
云宣的语气虽敬重却显然冷淡了几分:“既然殿下有意关注她们的行踪,便应该知道她们处境艰难,却一直袖手旁观,看来,殿下是有心要将她们卷入这场漩涡之中了。”
“我知道你在沙场征战多年,最看重的是人情义气,八成是对我以怨报德的做法不齿的。”洛长念却不以为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但你也该瞧得出来,其他几人也就罢了,苏姑娘心思精妙,若在宫中碌碌无为孤独到老才是可惜了。”
云宣却不以为然:“殿下若认为这是为她好,可问过她是否情愿,又可曾考虑过她的安危?”
洛长念的手微微一顿,神色虽不变,却仿若已经冷上了一层冰霜:“你这是怎么了?为成大业,难道有何不可吗?”
云宣几不可察地微皱了眉,沉默不言,眸底却显然涌动着失望。
两人相对而视,虽相近咫尺,却仿若隔着一重天地。
片刻后,云宣抱拳致歉:“末将一时冲动,还望殿下勿怪。”
洛长念沉默半晌,颇有深意地看着他道:“今日此行此言,不太像你。”
声音铿锵有力,云宣道:“过几日便是母亲生忌,末将心中惦记母亲,一时想到她们也是如母亲年轻时的大好年华,却偏要在这深宫之中虚度岁月,心中伤感,所以一时失言,还望殿下责罚。”
“好了,你我相识多年,我怎会不知你的性情?”洛长念虚扶了他一把,语气软了几分,“世人皆知云大将军热血方刚铁骨铮铮,但我还知道你虽在战场上杀敌如麻,平日里却最是重情重义。我早就说过,既待你如兄如弟,这些虚礼以后就免了。”
云宣放下手,道:“多谢殿下,但也正是如此,她们救过殿下,便也如同救过我,所以……”
“我明白。但好在你现在也是轻衣司都统,可在宫中来去自如,想护一个人能有多难?”洛长念微一颔首,道,“再说,苏姑娘玲珑八面,自会在宫中如鱼得水一帆风顺的。明镜局是个好去处,最是合适她不过。”
“殿下既已决定,我自是不会再多言。”似是无意再探讨此事,云宣转了话题道,“殿下晨时便过来,可与此事有关?”
洛长念点点头,道:“我听说今晨皇后带着翁主来百花苑练舞,偏巧父皇也准备与太皇太后来此赏花,心想今日的百花苑应该会很是热闹,所以找你过来瞧瞧,但现在看来,皇后的一番苦心却是被柳贵妃给截住了。”
云宣恍悟:“皇后想将翁主献给皇上?太子可知道此事?”
“皇兄向来嫌恶这些勾心斗角,从今日东宫的情形看来他也是一无所知。”洛长念短叹一声,回过身去,撩起衣袂坐到石案前,“皇后虽是嫡母,却终究不是皇兄亲母,一心挂念的也不过是她自己的后位,恐怕到头来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成为皇兄的拖累。”
“翁主丢了耳环,可大可小,但皇后却将此事闹得举宫皆知,想来是有意借机打压柳贵妃,顺便引来皇上留意。”云宣也坐了回去,拿起案上的茶盏,道,“皇后行事如此鲁莽,的确少了母仪天下的风范,再如此下去,不等柳贵妃出手,她便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势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