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蔷本就觉得向之瑜今晚待自己的态度不同于往常,似乎太过和善了些,与她素日来孤冷自持的性情有些出入,此时见她将那个镯子拿出后又放在了石案上时,心中更觉惊疑。
她觉得向之瑜今夜并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是因睡不着而顺路来看看能否碰到自己这么简单,也许她就是来找自己的,倘若她们并没有碰面,她很可能会让人将自己给唤醒。
可是,她有什么话一定要在今夜说?而且,她究竟想要说什么,为何要将她好不容易才摆脱的这只翠玉镯子带给自己看?
“那日在碎雪楼,我和云宣险些被小人陷于不义,多亏你出手相助,我才得以顺利嫁给了睿王,”向之瑜的眸光轻飘飘地落在那只镯子上,但目光飘渺,眼中又似乎没有它,“说实话,那时我还曾对你的多管闲事心存不满过,因为那次若非有你出现,那我此生便会与云宣纠缠在一起,无论他是否情愿,而他也许也会因此娶我为妻。那时的我以为与他共结连理便是我此生在这个世间最好的归宿,嫁给睿王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被迫选择。直到我真正地成为了睿王妃,有了与睿王朝夕相处的机会,我才发现他与我才是真正的同路人。他对我无一隐瞒,对我珍之重之,待我极好,所以我并不后悔嫁给了他,反而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这世间的知己实在太难寻了,而能得一知己相伴一生又何其有幸。所以后来时,曾有一度,我真的觉得上天待我不薄,因为我虽然当初嫁给殿下时并不情愿,但我以为他待却是真心的,直到我有一次在核对账目时发现他以一笔重金从一个平民百姓手中买了一只玉镯子,才意识到他其实还藏着自己的心事,而且是不希望我知晓的心事子……”
原来在自己将镯子送给那位妇人做借她家院子造烟的谢礼后,睿王竟又派人将这只镯子给买了回去。
她记得她未曾将这件事告知过睿王,可见他是在事后调查时发现了镯子被她送人的。
苏蔷听着她的语气越来越冷,心中愈发觉得不妙。
“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这只镯子从殿下的手中讨要了过来,然后又查明了它的前世今生,那时才发现原来你也曾是它的主人,而且还是殿下亲自指定的主人。”伸手将石案上的镯子又拿到了手中,向之瑜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细腻的纹路,神色在昏黄的宫灯下晦暗不明,徐徐道,“当然,我也知道,为了将这只镯子还给殿下,你也是用尽了手段,碎雪楼一事恰好给了你最好的时机,因为你为了大局计,才不得不放弃了它,即便以后殿下追究起来,你也有理有据。殿下显然明白你的一番苦心,所以即便又将这只镯子给买了回去,却只是藏在书房里小心珍藏着,也不再强人所难地将它送还给你。”
看来她真的已经将那只镯子的前世今生都查得一清二楚了,苏蔷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丞相府千金,于不动声色间便已将万事揽于心上。
向之瑜忽而苦笑了一声,唇角似扬起一丝自嘲之意,微微抬眼,看着她的眸光却暗含让人无法忽视的杀气:“我本以为我倾慕了多年的心上人喜欢你也就够了,没想到自己的夫君也曾小心翼翼地将你放在心尖儿上,苏蔷,为何你偏要与我过不去?”
苏蔷没想到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质问自己此事,但她的确无话可说,便站起身来对她施了一礼道:“回睿王妃,除了主仆之谊外,奴婢与睿王殿下再无其他,还请睿王妃明查。”
“我自然也已经明查过了,也知道这件事与你没什么关系,毕竟是睿王一厢情愿而已。”向之瑜轻叹了一声,神色平静了许多,似乎是在强迫自己不再动气,“不过,我本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这口气我咽不下,也不愿忍气吞声,所以我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做些什么一解心中郁闷,还望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
苏蔷不解,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来发泄对自己的不满与怨怒。
向之瑜声音平静,看着她一字一句地不疾不徐道,“我已经让我父亲派人查到了欧阳默收受贿赂并徇私枉法的证据,他虽然在地方的名声也还算不错,可为官多年中也做过不少足以害得他与他全家都被问斩的错事,当然也包括他害死你父亲的那件案子。”
陡然听到了欧阳默的名字,苏蔷蓦地一愣。
她对这个名字再也熟悉不过,毕竟他是她的杀父仇人,所以她日日夜夜都念着能让他还阿爹一个清白。可是,她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并不明白向之瑜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与她并无什么瓜葛的人。
但不过片刻以后,她便想通了一件事,眸子不由蓦然一紧。
在她意识到什么时,她惊愕万分,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了向之瑜。
“你猜的没错,欧阳默已经死了。”面对她无声的质问,向之瑜淡然道,“既然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便也不好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而且倘若我那么做了,也无法向睿王殿下和云宣交代。可我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你已经前前后后使我伤心那么多次,而这一次我再也无法容忍下去,所以我决定从你在乎的人或事上下手,云宣自然不能动,那我只能动那个欧阳默了。你不希望他死,我便偏要他死。”
这番话她说得是那般云淡风轻,就好像欧阳默不过是一只被她圈养在自家院中的羔羊一般,只要有必要,他随时都可以任由她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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