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吴公公。”
守门的两个小内侍点头哈腰地目送那两个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和灯笼都消失在夜色中后开始低声议论。
“皇上今日去了柳贵妃那里,难道当真是咱家娘娘的功劳?”
“谁知道呢,我瞧着皇上这几日也不怎么过来了,即便咱主子什么都没说,皇上可能也不会再像往日那般接连几日都歇在咱们万福宫了,柳贵妃毕竟是皇上宠了那么多年的人,岂是说忘便能忘的?再说,两位娘娘只是看起来一团和气,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猫腻。”
“你说的也是,男人嘛,毕竟都是在喜新厌旧的,等新的也变成旧的而新的新的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该念及旧情咯。”
“这话若是被主子听到,也不知又要发多大的火,你可是得小心些。”
“哼,我还不知咱家主子的暴脾气,这话岂会当着她的面说?哎,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可冲动啊。”
“你能说什么事,还如此神秘?”
“你听说没有,其实小浮儿的左手小拇指根本不是在替主子削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而是她在替主子的手擦膏药的时候不知怎地咳嗽了一声,主子认为她是在笑话自己的手太粗糙,所以在一怒之下逼她砍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你,你说什么?!可娘娘不是还特意请了太医为她治伤吗,怎么会……”
“行了,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知道你与小浮儿关系好,所以才没敢在宫里头告诉你。想开些,左右不过是一根手指,总比丢了命强多了,再说……哎,你做什么,难道还要冲进去找主子拼命不成?人家小浮儿什么都没说,还不是怕你冲动顶撞了主子,你啊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岂不是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小浮儿日日夜夜地伺候她,她,她也太狠心了些……”
“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为主子当牛做马都是应该的,说这些话又有何用?得了空多陪陪小浮儿,她也是个苦命的姑娘,谁叫她的手生得美呢……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自己也想开些啊。”
待不远处的大门口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只能听到一个男子沉重而又压抑的呼吸声时,苏蔷才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过去。
她知道方才从自己眼前走过去的人正是乾坤宫的大内侍吴隐之,而他在此时前来,大抵是亲自来传皇上的旨意,所以她特意静静地藏在夜色里一段时间,因为她知道,人在紧张过后通常会选择与身边人倾诉憋在心中的一口气,而这口气可以让她重新认识一下旁人眼中的许妃娘娘。
可她却没有想到,同为宫女出身的许诺竟然会为了一声咳嗽而断了一个宫女的一根手指头。
她印象中的许诺,纵然骄横,却还不至如此残暴。
难道权力当真可以让人迷失,让人失去或多或少的良善本性吗?
见了她低眉过来,那个在方才先道出自己听闻的内侍先行开了口,语气蛮横:“干什么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方才还在感叹为奴不易的人,一转眼便对同为奴婢的她横眉怒目了。
有些人,无论自己的处境有多难,都还是会刁难比自己的处境更艰难的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旁人欺负我,那我便欺负你,这也是这个世道有时会让人绝望不已的原因之一。
苏蔷低眉顺眼地将腰间的宫牌呈了上去:“浣衣局宫女唐岭求见许妃娘娘。”
“唐岭?”那个内侍没有去接宫牌,只是懒懒地瞄了一眼,挑着眉打量了她一番,但语气却客气了许多,“你不是不愿来咱们万福宫做事吗,还来见娘娘做什么?”
苏蔷心中紧绷的一根弦松了一松,毕竟虽然阿岭只来过万福宫一次,但难免还是会有人记得她的相貌,所以虽然她是趁着夜色来的,可心中依然忐忑非常,但好在这两个守门的内侍并没有认出她来。
佯作战战兢兢地将宫牌又收了回去,她小心翼翼地道:“我今日在收拾屋子时发现了娘娘遗忘在浣衣局的一些旧物,所以特意来送还给娘娘。”
“旧物?”那个内侍应是十分胆大,竟自作主张地道,“既然娘娘这么多天都没有想起来,怕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自己留着或是丢了便是,娘娘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娘娘她最是厌恶旁人在她面前提起浣衣局,上次见了你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累得我们跟着受了好些罪,这次我看还是算了吧。”
她的声音虽小,语气却十分坚定:“这些旧物与娘娘的过往有关,若是我有胆子私藏,也不会特意赶着么远的路送过来了。若是公公不方便进去禀报,那我只好明日再来,直到娘娘肯见我为止。不过若那时娘娘责问我为何那么晚才将东西送了过去,为了保命,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那个内侍没有办法,见与自己一同守门的同伴因着心头有怒气而一言不发,也不在什么可以与自己商量的状态,只好对她道:“等着。”
在等他回来的时候,苏蔷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那个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内侍。
他应该就是与小浮儿关系甚好的那个人,而且还是个不怎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直肠子,虽然被方才那人几番劝解,但此时脸上仍是难掩怒气。
她心中轻叹,若是许诺为解一时之气而真的做下那么残忍的事,那她最好不要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