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半,汉口沿江大堤南岸码头。
王灿从市立公安局逃出来,为避免被警察抓到,他避开热闹大街,专挑僻静人少的巷子,一路往西逃窜到这里。目前形势凶险,紧追身后是武汉警方的全力追捕,横亘前方的是溺水魔的残酷任务,命运无情地张开了血盆巨口,要把他一口吞下。孩子陷在水牢中生死未卜,时间流逝多一分一秒,救回孩子的机会越发迷茫。王灿根本别无选择,哪怕前方是致命的陷阱,他只能照跳不误。
王灿来到江边码头,登上通往北岸的一艘渡船,他想往船舱内部走,被验票的拦住了,要求他先购票。王灿一愣,想起自己的背包不知何时遗失了,现在他是身无分文。他对验票的请求道:“我有急事要去对面,能不能通融一下?”验票的冷漠地拒绝了他。
王灿只得走下码头,眼看着渡船开走。时间飞逝,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码头上转着圈子。五分钟后,另一艘渡船抵达码头,王灿再次尝试登船,无论他怎么恳求,仍是被人赶下船来。
这艘渡船眼看也快要开走,王灿人急智生,想出一个法子来。他从码头悄悄绕到船尾附近,纵身跳入江里,徒步淌过一小段水面,湿乎乎地爬上船舷。大副和验票的这时都在前头,没人来查看船尾。翻越栏杆时,王灿胸前的衣襟被铁钩挂住,他情急之下用力一挣,上衣两个扣子绷掉了,滚落到江水里。王灿走到船舱后排坐下,渡船突突地开动,驶往长江北岸。
王灿心神恍惚,两天来历尽惊险,精神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大脑快要不堪重负。昨晚遭受了一轮严刑拷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全身上下都在疼痛。
昨晚被关在刑侦室,得知小仪和高明一起出卖了他,王灿感到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眼下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没有能依靠的力量。绝望的时刻,王灿想起那位女记者,还不知她姓甚名谁,她却连着几回救了他。多亏了她的救援,他才能活下来,现在,他真不该再给她添麻烦了。
那位神秘的黑衣人,在刑侦室中突然现身,像是上天及时派来使者,干脆利落地搭救了自己,那一幕简直是个奇迹。王灿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对救出孩子恢复了一些信心。
然而包括警察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自己就是溺水魔。王灿心里不禁开始动摇,难道事实真是这样,只剩下我没有察觉到真相?自从患上梦游症,我的记忆就变得不完整了,真的是我在梦游时犯下了可怕的罪行?王灿陷入恐慌,他不敢再往深处想。
十分钟后,渡船停泊在了北岸码头。王灿下了船,孤身一人离开码头,踏上一望无垠的江汉平原。他往西边走了半个多小时,路过一大片房地产楼群,和一个高档别墅区,在这个区域的边缘,他看见一座豪华庄园,门前江边有私人码头,几辆快艇停泊在岸边。
王灿悄悄从码头岸边穿过去,到达庄园西侧一片野生树林。林子里长满树木和灌木丛,绿色藤蔓遍地都是,不知名的野鸟在林间跳跃着。王灿开始寻找任务提示,树林面积不大,没过多久就找着了。树林深处有一棵需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老樟树,硕大的枝叶四面散开,长着青苔的树根延伸到几米开外。树身有个用白漆画上去的蛇形标记,和江边废弃船厂的图案一样。王灿绕着樟树走了半圈,找见一个天然的树洞,高度差不多到人的肩膀,他把一只手伸进去,从毛茸茸的乱草中掏出来两样东西。一柄金属匕首,和一个小纸卷。
王灿惴惴不安地打开纸卷,头一句写道:“孩子还活着。”王灿暗叫万幸,绷紧的神经稍微松了一点,“今天下午三点,有个猴子脸青年会进树林,他是个恋童癖和毒贩,用这把匕首杀了他,机会只有一次。测试通过,回到最初之地领取奖品;测试失败,水龙头会打开。”
看完纸卷,王灿心脏怦怦直跳,耳朵嗡嗡地响,这次任务是要他去杀人!前几次考验,都以不伤害别人为前提,他才鼓起勇气拼命地去完成。现在溺水魔要他去杀人,哪怕对方是个坏人,也违背了他的淳良本性。亲手杀死一个大活人,谈何容易?
王灿背靠大树而坐,眉头紧皱,盯着手里的匕首,这把匕首看来有些年份,握手处的青铜已经褪色,刀锋还是锐利非常。在牢里被囚犯欺负的时候,和出狱后生活艰难的时候,王灿曾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和社会对他的冷漠,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逼着去杀人!
王灿万念俱灰,打算彻底放弃,他流着泪,把两样东西放回树洞,转身离开。但心底的意志,要救出小孩的那一股意志,却不容他离开,将他的身体定在那里,这个抉择是不可承受的负担。要是我真的杀了人,小熙将来有个杀人犯的父亲,这会害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万不可杀人。但是救不回小熙,我还有什么将来可言?杀!为什么不杀?千辛万苦才熬到这里,绝不能前功尽弃,任务失败,小熙马上就没命了!
王灿心中百转千回,委实难以决定。就在这时,他耳中传来脚步声,有人走进了树林。王灿心头一凛,赶紧藏身在大樟树后面,悄然等待。脚步声有点虚浮,好像只有一个人,朝着大树的方向过来。王灿从树后探头一瞥,那是个男青年,长着猴子般的瘦长脸,脸上一双吊梢眉毛,和纸卷上说的一样。我真的得下手杀掉他?王灿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