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浓稠。到下半夜的时候,长剑女帝终于调整了一下坐姿。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密布着镀金折枝花卉装饰物的大厅,位于蔓都最大神殿的后院。长剑女帝在月到中天的时候忽然大驾光临,会见了国师垂目长老和珠克神使在内的几个国师最重要的助手。所讨论的内容也不过是关于帝女塔里古镜公主的致死原因和后续安排。
长剑公主最后说:“垂目长老,这个国家没有一个人比您和我更加了解她的人民。他们单纯而狂躁,容易被人利用。对紫血女帝家族的无上崇拜,让他们一直匍匐在我的脚下,做我的子民,但也许明天,就会拔剑为古镜报仇。即使是智慧如您,也无法准确预言他们的变化。”
垂目长老一身黑袍,端端正正地戴着黑帽。由于身份的高贵,他坐的座位才是主座,位于大厅正对门口墙壁的正中央,他的四名弟子穿着灰色长袍,随侍旁边。为了凸显女帝的尊贵,大厅里长期用红色绒布覆盖着一个大于主座的宝座,在主座右手边的墙壁下。在阿嘉伦帝国,女帝降临神殿,并在大厅与国师会谈,并不是稀有的事情。
神殿里供奉着时间女神的千万个化身之一:月光轮女帝。国师与弟子们在这里研究魔法,侍奉女神,并且参与与帝国的文教工作有关的政治事宜。
此刻,垂目长老正偏侧着身体,向着女帝的方向,表示敬重。但他毫无表情,似乎对一切已经波澜不惊。“陛下,所以,兵权一定要掌握在您信任的人的手里。这是神明给您的最重要的建议。”
女帝微微一笑,结束了今天的会议。到日出的时候,女帝最信任的侍女绯夜已经出现在帝国飞鹤军司令穆深的府上,宣告了女帝颇为私人化的一个决定。
“是这样的,”绯夜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女帝,说话的语气表情如出一辙,只是没有那个盛气凌人的气势,她碰都没有碰穆府少女端上来的米浆和蛋果,温柔的脸上,双眼没有一丝笑意,看着穆深皱起的眉头,继续解释,“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又事发突然,陛下不认为要经过军事委员会的讨论才执行。您也知道,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穆熙男爵在飞鹤军任职的时间虽然不短,也不过两三年,作为少校,手下直属的士兵一百多个人,如今已经都去帝女塔。一旦有什么差错,穆熙公子与幕府,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而您是陛下的左右手,陛下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呢?所以,”绯夜学习女帝,改变了一下姿势,直了直身体,“银安家族在阿嘉伦帝国安身立命不过10多年,一直只是负责北部防御和一些当地的特产贸易之类,人人都知道,他们没受过陛下什么恩宠,也没有资格与穆家有什么联络。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让银安家族的晴空男爵,以北方军观察员的身份,进入帝女塔,协助穆熙男爵的工作。”
绯夜适时地停顿了一下,观察穆深的反应。但穆深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请尊使继续说下去。”
绯夜像碰了个软钉子,因为她控制好的节奏,被穆深不动声色地将张弛改变了。然而她与穆深打交道太多了,不存在任何犹豫,接着阐释:“陛下为飞鹤军考虑了很多,比如晴空男爵必须身着白色军装,表示尊重。您知道,陛下对于军队的传统和荣誉感这些,都非常在意。”
“还有呢?”
“还有一点,既然是为了穆家,那么这个请求,还希望从您这里发出,而不是陛下那里来下命令。请您亲自向北方军驻帝都的总部发出请求,让晴空男爵作为观察员进入帝女塔工作。”
穆深将军这次笑了,让绯夜有点不知所措。她稳住自己,等着穆深开口。穆深没有让她等太久。他喝了两口米浆,又从侍从的手里接过枫糖粉撒了进去。
“其实,我只有一点和陛下的看法不同。”
“哦?”
“我希望晴空男爵穿着北方军的制服进入帝女塔。”
绯夜想都没想,点了头。
蔓都的石板大道上,渐渐忙碌了起来。而最急迫的人,就是女帝的信使们。一刹那的功夫,“穆熙查明魔音团暗杀古镜公主”的消息随着飞鹤军的信使,飞向厄勒乌宫和穆府,厄勒乌宫的信使又急忙将这个消息传到神殿的垂目长老处,其他的信使又接着行动起来。厄勒乌宫对于葬礼以及进一步调查的安排,也随着信使返回帝女塔。
琉璃在柳岸等人的侍奉下,用完早餐,并沐浴熏香完毕。小木桌与书都没有摆上来。随着急促绵延的钟声,穆熙进入了房间。
“男爵,早。”琉璃看见他,脸上挂上了笑意。但穆熙的脸上乌云密布,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直接对琉璃说,“公主殿下,今天,您将面临一个巨大的考验。”
海星太和米尔拉亲自守在打开的房门外,在他们旁边,排布着他们的心腹。而穆熙站在大床边,向琉璃解释着长剑女帝的决定。现在震耳欲聋的钟声是为了悼念古镜公主而响起的。长剑女帝的信使正如同飞鸟一般,纷纷从皇宫飞向整个帝都和整个帝国的各处,甚至国外的皇宫。他们带着长剑女帝丧失姐姐的哀伤,宣布古镜公主的死讯和初步调查结果。
“那为什么对我来说是个考验呢?”琉璃问。
穆熙带着血丝的双眼,难过地看着她。“因为钟声结束后,长剑女帝将亲自降临帝女塔,并与您一起在阳台接见百姓。”
琉璃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