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这样的一个传说,当人死后他的灵魂会随着荼蘼花的精魄飘飞到无□□的须弥山。了却尘缘的灵魂就会变成须弥山下的荼蘼,每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而无法放下前尘的灵魂便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变成一只白鸿,永远守护着那片广袤的苍穹,寂寞,可是桀骜。
沉寻用相星术占到了一丝寒拓遗留在人世间的记忆,那天夜晚,我走到那场短暂悲伤的梦境里面去,一遍遍地出来,再进去。
我总是梦见寒拓,他在风沙驰骋的大漠中生活,我梦见他英俊桀骜不驯的面容,黑色飞扬的头发,和他猎猎作响的长袍。他总是驾马在风沙中追赶一个男人的背影,他一遍遍叫着那个男人,爹,大风一遍遍将他的声音吹回来。后来,我又看见了一个女人,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笑的时候带着江南温柔的雾气,可是寒拓却将匕首插入了她的胸膛,那一刻我听见寒拓平静地说,娘,您就安静的休息吧,以后您再也不会痛苦了......
我的梦境最后还有大火,延绵不断的大火烧遍了大漠的每一个角落。我在漫天的火光中看不到寒拓看不到那个背影也看不到女子的笑容,只看到鲜血流成湖泊,像是江南随处可见的湖泊。
每次我挣扎着醒来,总会看见沉寻温婉的面容,她总是对我微笑,灿若桃花。
沉寻陪我在客栈里度过了一段平凡安静的时光,我忘记了那张死亡名单上的名字,也忘记了我那柄杀人的剑。沉寻很少说话,她总是一直对我笑,笑容温暖而包容一切。我喜欢她头发上温暖的桂花味道,那是我童年中掺杂着香味的简单的记忆。
我总是对她说,沉寻,如果我们从小就相识多好,你我,还有我的妹妹,我们一起生活在云鸿山庄,我不会让你踏入江湖,不会让你杀人。你知道吗?我从未让我的妹妹杀过一个人。
沉寻教我弹那首在醉生楼弹过的曲子,她把词写在了纸上,
凋零处,残柳恐难折。院内秋蛰心絮乱,三更残灺梦难赊。梅雨恍如昨。辞行去,疏盏与君酌。醉里随笺题旧赋,别时难料永相隔。离镜几时合?
我弹她那张老旧的琵琶,她唱那首小词,我总是喜欢夜晚坐在河边上饮酒,温一盏桃花酿,醉了就倒地睡去。
十五日后,沉寻忽然拿着一封信找我,她说,公子,有错琴的飞鸽传书。
十二日,宜入宅,嫁娶。
这天我拿着我的剑去繁华的闹市中杀一个有名的剑客,那个剑客是亦别的儿子。虽然第四位玄差已经病逝,但是他的儿子还在。这就是江湖的规矩,欠债终需偿还,恩怨情仇如此轮回,祖辈传承,世世不休。所以江湖上才有满门灭口,斩草除根的悲剧。
夜。
丛影乱兮含白露,长风榭兮欲花灯。
轩月斋。
今晚名扬九州的君子剑客湛秋行六礼,纳佳人。
今夜,他本该和娇妻五指缠绕,然而此时,他的手紧握着剑。我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一柄雪白的剑。传说,那只手杀人如麻,那柄剑未曾一败。剑一出鞘,明亮的光惊得烛火开始颤抖。当我出现在湛秋面前的时候,他冷眼望着我,他说,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我说,今天也是杀人的好日子。
他的剑,笔直地对准我。他大笑,笑声格外嚣张,他对我说,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我叹息着摇头,我出剑,剑气一闪,收剑。他的剑脱手,他的血从手腕一滴滴掉落。我看见他一直望着我身后的剑,我笑了,我问他,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用剑杀你?他点点头。我说,杀你轻而易举,本不需要我的剑。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我又问他,你是不是想看看我的剑?
他点点头,目光开始涣散。
于是我抚摸剑刃,猩红如鲜血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周围的黑色。然后我听见他喉咙中颤抖的声音在说,蔷薇剑,你是剪鸿的后人?
我笑了,我说,对,我叫殁鸦。然后我用蔷薇剑轻轻地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因为错琴告诉过我,顶级的猎手不会轻易杀死猎物,而是让猎物感受死亡的恐惧。可当我看见他的血溢出伤口之后,空气中出现了桃花淡淡的香味。血竟不是那种鲜艳的红色,流出来的却是乌黑的血。我的剑开始颤抖,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不由自主想起了醉生楼,想起了沉寻,我好像闻到了那杯毒酒的香味。然后天空飞过一只鸟,它在叫,杀,杀,杀。
那一夜,湛秋三十六口家丁,我足足杀了三十四口,唯独留下一对母子,我动了恻隐之心。
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他才十来岁人生还未开始。她只是一个女人,丈夫刚刚被我杀死。女人哭花了红妆,孩子的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我用洁白的手帕不断擦剑上的血,不料越擦越红,越发鲜艳,我问那孩子,你为什么不哭?
孩子的眼神冷漠而尖锐,带着恨意,他说,我为什么要哭?
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他似是在自言自语,他死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哭?
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预料到,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竟会说出如此坚毅的话。
我看了一眼哭倒在地上的女人,我说,我怕她找我复仇,女人一旦恨起来,是天底下最可怕的。
然后那孩子提起湛秋的剑,剑太沉,他用双手拼尽力气才举起来,他一步步朝女人走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