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尔雅十四岁的时候,崔导在城里买了套房子,全家搬到了城里住。崔导讲老家的房子出租出去让别人做点小生意,自己赚几个钱补贴家用。城里的房子花光了崔导的全部积蓄,还背上了几万块钱的债。他的容貌更加沧桑,原本还有多少艺术家的样子现在全被抹杀。在城里购买的那套房子在城南,紧挨着市一高。能搬到城里住,崔尔雅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开心或者难过,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感觉,只不过都随着老家樱桃树和无花果树的记忆一起消散了。
崔导用一整个暑假在忙着装修,虽然忙了一个暑假,但装修并不是那样的华丽。崔尔雅刚上初三,就搬了过来。搬家的那天晚上,崔导并没有请亲朋好友来聚,而是带着崔尔雅两个人去了面馆。
汝州的面馆许多,什么兰州拉面,什么烩面羊肉面,乱七八糟。忙完最后的装修,崔导带着他的女儿参观了新的房子,傍晚,等到家具基本上都安置好后。李清说自己太累了,就让崔导带女儿出去吃。
崔导和崔尔雅进了一家面馆。面馆的环境并不是很好,苍蝇满屋飞,空调是老式的,吹出白色的水汽,餐桌上一层厚厚的油,上面放着一次性筷子和调味用的醋和酱油。崔导在收钱的地方点了两份拉面,一大一小,就带着崔尔雅坐了下来。
崔尔雅看着周围的环境,她隐约看到厨房里厨师正在抱着小孩哄着,一不小心,孩子的鞋子掉进了锅里,厨师大叫,讲小孩放在地上,然后讲鞋子老出来,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将小孩子的鞋子和小孩一起带了出来,包进了离间。崔尔雅并没有觉得恶心,她看到厨师将锅里的汤汁浇在一碗面条上端了出来,放在顾客的面前,又进去继续忙活。崔导似乎也看到了这些,对前台的人说:“我们的做没有。没有就别做了!”
坐在前台的大妈扇动着手里的扇子,眼睛瞪着崔导。
“你们做的东西能吃吗!鞋子都掉锅里了还让别人吃!”
大妈还是瞪着崔导,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这样的事情他们习以为常。她开口说道:“你不吃我就退你钱,别嚷嚷行吗!”
崔导很少在女儿面前爆粗口,他开口大骂,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最终让大妈十分难堪,急忙解释,说自己的汤没有问题。见其他客人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崔导一手抓上退了的钱,另一只手牵着崔尔雅出了面馆。
这条街上的面馆大多是这样的,崔导正在气头上,就带着崔尔雅去了市标附近的一家餐馆。这家餐馆看起来就很贵,崔尔雅内心有点不安,在这种地方吃饭会招来同学们的各种说法的,崔尔雅认为他们一定会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乡下人来这种地方吃饭,是带着惭愧和羞辱的。但崔尔雅自己也有骄傲的资本,虽然不能和班级里的那群富贵子弟合群,但还是有许多朋友的。并且只要与崔尔雅有过交集的男孩子,不能说是全部,但至少有一半都对崔尔雅有别样的感情。自从崔尔雅来城里念书之后,就有礼物不断地送到崔尔雅手中,这也招来了许多女孩子的羡慕与嫉妒。于是在学校里经常会有关于崔尔雅的流言蜚语穿出。但崔尔雅到现在还是没有过一段哪怕只有一天的恋情。
崔尔雅还是进去了,带着拉小提琴时的典雅与弹钢琴时的高贵,进了以金色为主调装修的饭店。从价目表上看,这里的饭菜并不比那些小店里的贵太多,但在这个时候,多花一块钱都让崔尔雅觉得是对父亲母亲感情的辜负。
崔导点了一样的面,很快,拉面被端了上来,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在空调屋里迅速化为水滴附着在崔导的额头上。崔导吃饭很快,也许是在拍戏剧组待久的缘故,他吃完的时候,崔尔雅才用筷子夹了三四下。崔导付好钱,出了门,暑假已经过去了,晚上的风带有一丝秋天的凉意,微微吹动崔导湿了一半的t恤。
城里的夜晚,昏黄的路灯照着前行的车辆,建筑物上挂满彩色的霓虹灯遮掩了许多的事实,有时候真相的诉说必须带有一丝传奇的色彩,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世界昏暗一片,没有色彩。
崔尔雅一个人在里面吃着面,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出去,留她一个人在屋里。她不时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父亲就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抽着烟,烟灰落在他微微发白的头发上。他才三十八岁啊,就有了一片白头。
之后每一次与父亲出来吃饭,总会被父亲留在店里。崔尔雅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样,也许仅仅是为了出去抽一根烟。
崔尔雅匆忙地吃着面,没吃完就从店里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坐在一堆陌生人中间,虽然父亲就在门外,但还是会有恐惧感。这时她的典雅与高贵一下子化为乌有,甚至产生了一丝恐惧。崔尔雅放下筷子,快步走出饭店,就在这段时间,她还回想,如果饭店老板突然截住她问她要钱怎么办,尽管每次父亲吃完都将钱付好才出去,但每次,崔尔雅都会有这种幻想,并且心中一直没有应对的方法。
看到女儿出来,崔导抽了口烟,不紧不慢地说:“吃完了。”
崔尔雅点了点头,跟着父亲回了新家。
过了两天,家里就来了许多的人,有父亲的朋友,也有父亲朋友的朋友,所有人围着茶几谈着崔尔雅听不懂的事情。
后来,母亲告诉她,就是这次父亲请客,让父亲成为了一个大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