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步履极快,转眼便到了门外。
人未至,声先行:“昭阳王爷大驾光临,我们这小小聂家寨真是蓬荜生辉啊。”
晟睿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在了唇角,不经意的撇过屏风上龙飞凤舞的大字——昭阳晟睿。
不成想,这聂家寨不光是草莽,还有识货的。
昨天夜里,晟睿已将聂卫远看到这幅屏风时的神色微凛收入眼中,当时的疑惑在乐然说出聂家寨与如今的盛乾皇帝墨晨枫之间的渊源时得到了解答,也知道迟早要与这个硬朗的男子对上,却没想到会这么早。仅仅一个晚上便查出了自己的底细,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倒也算是个人才,不过,再有能力,一个小小聂家寨的狗头军师也不会有这么灵活的手腕,怕是暗中有盛京的人相助。
不过就凭这聂卫远能识出这屏风上的字,便是有些能耐的。
若非结果早已注定,说不得还可以烹茶对饮,把酒言欢。只是因果轮回,终究是要敌对。
晟睿听着聂卫远的话知晓墨钰的身份还不曾暴露,心中放下几许,在聂卫远抬脚进门前对着墨钰打了一个手势。
墨钰知道形式有变,若是聂家寨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此事还好说,如今怕是瞒将不住了,以聂家的血海深仇此事不会善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听晟睿的了。
他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在晟睿换下来的银白色衣衫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个圆筒状的东西。此时,聂卫远已经进了门,墨钰趁着他的注意力放在晟睿身上,并不曾注意到自己时,悄悄将东西藏进了袖子里。
“你来的倒早。”晟睿见聂卫远直直的立在屏风处,认真的盯着那几个大字端详,浑不在意,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昨夜里剩的冷茶,“不必看了,那字是不会变的,不如过来喝杯茶吧。只可惜是昨夜剩的,倒是可惜了我这官窑里大师傅亲做的白瓷茶壶茶盏。”
话里处处都是惋惜,仿佛完全不在意聂卫远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聂卫远缓缓走了过来,只是他每走一步,庆平垂于两侧的手便紧握一分——他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人身上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愈加清晰。
“昭阳王爷果真如传闻一般,fēng_liú倜傥,雅致非凡。便是在这如此简陋的地方都不忘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倒一杯隔夜的冷茶。”
果真,聂卫远未说之前庆平还不曾发现这昭阳王竟不知何时又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这般淡雅的衣裳一般是不会有人穿在寒凉的冬季的,一来,这天青色本身便带着一丝冷清,在这冬天里更显得飘无萧条,二来,这个颜色极为挑人,若非合适的人穿定是会显得附庸风雅的俗气,可这身衣服穿在晟睿身上却仿佛这个颜色便是为他而生,越发显得他风清俊朗。
还不等庆平眼中惊艳的花开谢,晟睿粲然一笑更是花开遍野。
“干净的衣服自然要换,这隔了夜的茶却不是我要饮的。”晟睿伸手将茶盏递到了对面的位置上,示意聂卫远坐下说话。
还不待聂卫远落座,他转手又让庆平也坐下,“你也坐吧,本来按规矩,身份有别,原是不可以坐在一起的,但既然他也坐了,你坐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极为明显的挑衅,明晃晃,赤裸裸,不加一点遮掩。
远远地,花开遍野,仔细一看却都是鲜艳的毒蘑菇,一口便能害了人命。
庆平听了这话嘴角的抽搐止都止不住,最后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越漂亮的事物越有毒,古人诚不欺我”,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嘴角的抽搐止住。
看向对面,跟随聂卫远而来的程龙、程虎,早已被气得脸色发白,仿佛只等聂卫远开口便会冲上了咬死昭阳王,庆平心中平衡了些,原来不是自己承受力差,是昭阳王的话实在是诛心。
通过程龙、程虎的反应得到了些许安慰的庆平在看向聂卫远之后不禁又怀疑起了自己,本以为被昭阳王冷茶以待,还讽刺为奴才的聂卫远要比他惨得多,却不成想对面的人神色只是稍有变化,不曾有什么大的波澜,并若无其事的坐在了昭阳王的对面,端起了昭阳王倒给他的冷茶,撩开盖子嗅了一嗅,又“咕噔”喝了一口才将茶杯放下,朗笑一声:“茶是我们这匿生山上挖出的野草片,冷热不计,可惜江湖上的人逍遥惯了不在乎世间繁琐的俗礼,怕是要让昭阳王失望了。不过,入乡随俗,主随客便,聂某还是懂得的。”
明明是三言两语,身在其中的庆平却觉得昭阳王与聂卫远之间电闪雷鸣,火花四溅,犹如华山论剑,高手对决,瞬息之间,已交手数招。尤为难得的是,终于有人能将昭阳王的毒舌顶了回去,若非他如今是和昭阳王一个阵营,真心是要蹦起来欢呼雀跃,顺带再给聂卫远鼓鼓掌加加油,让他再接再厉的。
很明显,庆平面上的神色出卖了他的想法,所以在他跟着聂卫远落座之后,晟睿面色和蔼的对他笑了一笑,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了过来。
这一脚使了十分的力,庆平哀嚎了一声,窜去了墨钰的身边,耷拉着脑袋,像一只大型犬类。
墨钰十分好笑,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
这一幕落到了在桌面上分庭抗礼的两人余光中,皆是惊艳。诗经有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终不可谖兮。”
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