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床榻上,郭嘉平躺着的消瘦身材纵使是盖着厚实的被子,依旧显得羸弱不堪,一张原本儒雅的脸庞此际已是瘦得颧骨凸出,面色惨淡如纸一般,鼻息几不可闻,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根本看
不出郭嘉与尸体究竟有啥区别了的。
“明公。”
床榻边,荀攸、荀彧等一众与郭嘉相善的曹营文武们正自默默垂泪不已间,冷不丁听得身后脚步声急,众人赶忙回首一看,见来者是曹操,自是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紧着便齐齐躬身行了个礼。
“奉孝,某看你来了,奉孝,奉孝……”
得知郭嘉病危,曹操可是冒雪赶来的,此际心挂着郭嘉的生死,又哪有心思去跟众文武们见礼,但见曹操粗鲁无比地便将众人推将开来,几个大步便冲到了榻前,一边流泪,一边哀声地叫唤着。
“明、明公,某、某……”郭嘉一直吊着一口气不肯死,就是要等着曹操到来,而今被曹操的声音这么一激,郭嘉当即便从昏迷状态里醒过了神来,但见其眼皮奋力地挣动了几下,终于吃力地睁了开来,满是哀伤地看着垂泪不已的
曹操,颤巍巍地便开了口。
“奉孝醒了,快,快去传华佗来,不管用啥药,只要某有的,全都只管上,快去,快去啊!”
这一见郭嘉睁开了眼,曹操登时便激动了起来,赶忙抹了把眼泪,一迭声地便嚷了个不休。
“明公,不、不用了,某寿数已尽,医药无用矣,只是某还有些话要说,还请明公听某一述。”
曹操这么一嚷嚷之下,郭嘉的脸色突然神奇地红嫩了几分,显然是已到了回光返照之时分。
“奉孝只管说,某听着便是了。”
这么些年来,曹操早不知为多少人送终了,只一看郭嘉这等模样,便知郭嘉已然不妙,刚止住的眼泪忍不住又狂淌了下来,怎么抹都抹不尽。“某能得遇明公,实三生之大幸也,本想陪着明公平定天下,以成千古之霸业,可惜天不假年,大业未成,某便要中途而亡矣,唉,罢了,不说这个了,如今朝廷四面楚歌,风雨飘摇,已到了最危殆之时节,若欲挡住幽州贼之虎视,唯有联刘、孙方可与贼隔河而治,故,若是某死后,明公可去文刘备处,以结其好,另可提请天子下诏,与孙权结盟,守望互助,内修德政,苦心经营十数载,而后方可北伐定
天下,切不可在无胜算之下仓促北进,以免被幽州贼所乘,另,若是事到不可为之时,明公切不可往宛城撤,要撤便撤往广陵,如此,方还有一线之生机,明公切记,切记啊。”
回光返照终究只是昙花一现,奋力说出了一长段话语之后,郭嘉先前刚红嫩起来的脸色很快便又灰白了下去,显然已到了最后的时刻,可饶是如此,他也不肯合眼,兀自巴巴地等着曹操的承诺。
“某都记住了,奉孝,你别死啊,某说过,要与尔一道平天下共富贵的,你怎么就这么忍心地抛下某啊……”
见得郭嘉已到了弥留之时,曹操登时大悲,径自嚎啕地大哭了起来。
“明公记住便好,某累了,就先去了,明公保……”
听得曹操答应了自己的建议,郭嘉终于安心了,话尚未说完,手便已一松,人就是驾鹤西去了。
“奉孝,奉孝啊,你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啊,某心疼啊,奉孝,你再睁开眼,让某看看罢,奉孝啊……”
见得郭嘉已亡故,曹操心疼得大叫了起来,奈何无论其如何嘶吼哀嚎,也无法换回郭嘉的睁眼了,反倒是引得荀攸等人也都跟着嚎啕了起来,一时间满屋子里便尽是悲声……
“报,禀主公,许都急件,郭嘉死了!”正月初六,新春尚未过完,难得有闲的公孙明连日来都在与几个年幼的儿子们玩耍着,今日自然也不例外,正自在后花园里打着雪仗,冷不丁却见公孙冷急匆匆地从院门处踏雪而来,这一见到公孙明的面
,紧着便将一枚小铜管递了上去,面带喜色地禀报了一句道。
“郭奉孝死了?呼……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一听公孙冷如此说法,公孙明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他可是记得郭嘉乃是死在了建安十三年的,可眼下才刚建安十一年而已,郭嘉居然就死了,这叫公孙明又怎能不怀疑此消息的可靠性,然则在看
过了军情局许都分舵的密信之后,公孙明却是不得不信了,心中难免为之感慨万千的。
“主公,曹贼能有眼下之声势,泰半有赖于郭奉孝之谋划,此人既死,曹贼无能为也!”
公孙冷可没自家主公那么多的感慨,他关心的只是郭嘉之死必然会削弱曹营的实力,而这,对于幽州一方来说,无疑是桩天大的好事来着,公孙冷自是有理由兴奋上一把的。
“没那么简单,郭奉孝奇人也,纵使身死,也必会定下长远之谋划,至于能否奏效么,那就要看曹阿瞒听还是不听了,明彦即刻去信许都、襄阳,多注意两家之往来,若有消息,尽快来报。”郭嘉之智可不在卧龙凤雏之下,公孙明对其可是一向警醒得很,自不以为郭嘉一死便一了百了了去,只是在情况不明之际,他也猜不到郭嘉临死前到底给了曹操啥锦囊妙计来着,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密令军
情局去暗中调查了的。
“诺!”
这一见公孙明于下令之际面色肃然,公孙冷又岂敢有丝毫的大意,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