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聚拢,遮天蔽日,明明还是正午,却看不见一丝光亮,整个小院笼罩在暗夜天里。
季鹰的低吼并没有人知晓,在旁人看来,他仍旧安静地在阵心处打坐。
他的神魂依旧被困在白光之中。
只有他自己明白,已是彻底撑不住了。
他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仿佛阴森鬼差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太痛了,手指都抬不起来,已经没办法去运转灵力,抵抗半分。
那缠绕着他的东西急了,跟着漩涡一起,混作一团黑雾,撞入他的怀中,想再多去汲取哪怕一丝的生机。
季鹰的眼底闪过一丝迷惘,已经如此痛苦了,他为何还要坚持下去?为了他们口中的季家魂术吗?简直就是个笑话啊……
十三年的日日夜夜,走马灯似的自眼前飞速跑过,短暂的人生,想来,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呼吸声渐渐缓了下来,他蜷缩在地,一动不动,放弃挣扎,只是静静地等待生命的流逝。
“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吗?”这时,紧贴在他心间处的黑雾口吐人言。
他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吗?不过是无根浮萍罢了,生死随天。
“那你想要什么?天材地宝?极品法器?”那声音紧跟着不放,比小少年自己更在乎他的生死。
季鹰挣扎着笑出声,若时光回转,他倒的确有想要的。但此刻,他那些个小小的愿望,早就被碾碎了,如难收的覆水,再也不存在了。
那声音急了,甚至像个真正的人一样,尖叫出声,“那你总该有记挂着的人吧!你的父亲?你的母亲?”
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顿,眼睫轻颤。
是了,他还有记挂着的人,才不久前,他对那人许下承诺:如果他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那就替给了他一丝温暖的小姑娘实现吧,他会成为她想要的哥哥,护着她平安顺遂的长大。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那双鹿儿眼,永远干净澄澈,永远全心全意地依赖信任着他。
小小的人影虚虚显现,蹲坐在门槛上,眉眼弯弯,笑着看他。
“哥哥!”
狂风突地大作,将乌云吹去薄薄一层,漏下几丝天光。
碗口粗细的雷霆跟着劈了下来,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万钧之力,直砸向小少年的头顶。
“这是……怎么了?”阵外记录的先生们慌忙停笔,猛翻玉简,想从老祖宗的只言片语中得到指示。
大夫们凑到季远山的身旁,犹豫道:“家主,这状况……看起来有些不妙啊……需不需要属下去召些人来护法?”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只是这次的魂术召唤与往常完全不一样。所谓的魂术印记,其实就类似一把锁匙,能不能打开魂术这把锁,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见分晓。哪知这次竟持续了五六个时辰,居然连雷云都出动了。
他们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如果成功,他们便能算做见证过秘术的人了;忧的是,万一这小子真能领悟魂术,却因为他们护法不力功亏一篑,那便是季家罪人了……
季远山毫不理会,摆摆手止住众人话头,沉了脸色,紧紧盯着。他也有他的顾虑。因为确定季鹰能够领悟魂术,这才只带了记录先生与大夫,为事后做准备,但这中途,他并不想有任何修士插手这次魂术召唤。
雷霆直直没入季鹰的天灵盖,淬炼到季鹰的每一条神经,所到之处,俱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季鹰的心脏扑通扑通急剧收缩,那团黑雾却蓦地放松下来,带着一股愉悦的劲儿去吞食这天气间最为纯粹的灵气。
一个人只要有了念想,便会生出无穷的生机。
他竟然同那团黑雾一起,将雷霆全都吸入腹中,灵气全都乖顺地回到丹田,丝丝温润流向经脉,那乌黑肿胀的迹象缓缓褪去,只留一层浅浅灰印。
嘎吱嘎吱声传来,四周碎了一地冰凌。
季鹰从冰封之中突破出来。
阴冷的氛围悄然消失,耳边是风儿抚摸万物的柔和呼声。
定睛一看,眼前已不再是白光一片,而是院内生机勃勃的景象,他怀抱着一团黑雾,端坐在阵法中央。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不敢贸然上前。
季远山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百年夙愿即将实现,手指尖都激动地打起了颤。
“成、成了?”有人迟疑出声。秘术太过久远,千年以来,无一人召唤成功,他们对失败经验丰富,却不知道成功时该是何种情况。
目前,显然没有失败。
秘籍上书:以自身为引,召唤出与之相合的魂体,方为大成。
可曾经声名赫赫的前辈们,也没有谁,召唤出的是一团什么都看不清的黑雾呀。
所以,这算是成功吗?
季鹰垂头凝视那团黑雾,与白光之中并没什么两样,只是小上了一号,轻飘飘的,没有一丁点儿重量,现在正往外散发着一缕缕的黑气。他敏锐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缺少了什么,丹田深处又多了什么,沉甸甸一片,一时,颇有些不适应。听到问话,也只盯着那黑雾答道:“不知。”
季远山也有些纳闷,现在这场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不相信季鹰会失败……开什么玩笑!那几乎全身覆盖的印记可做不了假,他绝不允许失败!
于是略思忖了片刻,便命令道:“你先起来,抱着那团东西到这边来。我倒是要看一看,这是召唤出了个什么玩意。”
季鹰点头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