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到了早晨方才放晴,太阳从窗棱透入灿烂的光线。
晏长清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长长的羽睫在晏长清眼睑下映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更显得那脸苍白如雪。若不是因为他的胸膛还在缓慢地起伏,整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死人了。
赫连珏歪着头,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忍不住道:“他长得可真好看。”
这一会儿,她已经脱下了那身在焦芦河上披着那身遮了大半张脸的大黑袍,露出一身鲜艳的石榴红绣芍药花的锦裙,满头乌发束成若干个小辫子,两侧的两个辫子稍儿还缠了两个金光闪闪,坠着金刚石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叮作响,很是清脆动听。
赫连珏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尖儿,在那个缠了铃铛的辨稍一绕,继续道:
“又好看,又威风,怪不得你挨了大哥八十几鞭子,也要硬抗着连夜去救他。”
赫连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赫连戎川的脸色,凑过来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乖巧笑脸:
“戎川哥哥,我支持你。”
赫连戎川坐在床边,眼睛全盯着昏迷的晏长清,看都不朝她看,冷冷道:“别以为嘴巴上抹点蜜,我就能轻饶了你。”
赫连珏的微笑有些僵硬:“二哥,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他突然从河底下冒出来,上去就要拼命,我,我只不过……”
赫连珏气势汹汹说了前半句,眼睛一扫赫连戎川的眼睛,后半句顿时没了底气。
昨夜焦芦河一战,熊熊大火中,赫连戎川抱起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时,脸上的表情简直能吃人。她从小跟赫连戎川玩到大,还从来没见过她的二哥哥有过这样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赫连戎川想要杀了她。
赫连戎川咬着牙,恶狠狠道: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明明答应我,只劫船,不伤他半分。结果呢?这么多刀,他自己巴巴凑过去逼你砍的?”
晏长清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已被白纱小心地包住,因为上了极好的止血药,伤口已不流血了,只从白纱中透出一丝淡淡的血色来。尽管如此,赫连戎川一看,还是觉得心尖尖直抽着疼。
“谁知道他那么凶!不砍他几刀,哪里擒得住他,只怕我自己也得折进去。”赫连珏说着说着,,也有点小委屈了:
“那他还杀了我这么多影卫,你怎么不算一算啊?我可是咱东云的三公主!竟被他掀翻在地差点割了脖子。你怎么一上来就护着他,我还是不是你妹妹?”
见赫连戎川不答话,赫连珏更有些生气,忍不住嘟囔道:
“再说了,他现在昏迷那么久,还不是因为你那一箭上的麻药劲儿太大——”
赫连戎川一眼看过去,赫连珏立刻知趣地闭了嘴。她这个二哥,平常不是正经人,偶尔一正经就不是人。现在正碰上他正经的时候,还是夹紧尾巴为妙。
像是被说话声吵到了清梦,晏长清微微皱起了眉。
赫连戎川心中一喜,伸手轻轻摩挲着晏长清的脸颊,唤他:“长清?”
这一柔声轻唤,直听得赫连珏一身鸡皮疙瘩差点落地噼啪响。活了十六年她还从没见过fēng_liú成性的东云二王子如此伏低做小,正要凑上去看一看,赫连戎川就一指头戳到了她的鼻子尖。
赫连珏看了看那指头尖所指的大门方向,只好撇撇嘴,耸着肩踮着脚悄无声息地溜了,连铃铛都不曾响一下。
晏长清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赫连戎川微微一笑,低下头,柔声道:
“终于醒了,好好,我扶你起来。肚子饿不饿?先喝药,一会儿吃东西,嗯?”
说着搭手过去打算把晏长清扶起来,可是晏长清微微一侧身,撇开了。
赫连戎川一愣,笑仍堆在脸色,道:“怎么不乖呢?”
晏长清一语不发,黑白分明的眸子只静静看着他。
“生气了?”
赫连戎川道:“你杀了我们那么多高手,我们伤你几下,你也不亏啊?还气什么?”
晏长清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兀地掀开被子,跳下去就要走。可是脚一落地,顿时只觉头重脚轻,仿佛踩在棉花上,身子一晃栽倒下去。
赫连戎川似乎早已料到,伸手一捞,刚好把晏长清揽在腿上,脊背贴着赫连戎川的胸膛,极其暧昧的姿势,让晏长清愤怒到了极点。他掌中带风,劈手就砍,然而他受伤初醒,肌肉状态差了太多,赫连戎川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的两个手腕都攥到手心里。
“放开!滚!”晏长清怒不可遏地咆哮,剧烈挣扎着。身上的白纱上瞬间又渗出一片鲜红。
赫连戎川看的心里直抽气,一把攥住晏长清的手腕,又不敢使太大力气,生怕又把他的伤口撕裂,颇费了些功夫,才把晏长清重新抱回床上。
“都说了让你先喝药。你看你,伤口又裂了”。
晏长清默然不语的盯着赫连戎川的脸,恨不得用眼光在赫连戎川身上捅两个洞出来。
“你早就计划好的,是不是?”
从瑶城,不,从一开始,眼前这个男人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所以达岩会知道他们的行踪,早早设好圈套。所以他们交接淬雪石,会特别顺利。只因为他早已计划好了后手。
赫连戎川摸摸下巴,也不抬眼,张口道:“是”。
晏长清深呼一口气,咬着牙,继续问道:“那二十船淬雪石,你们劫到了几艘?”
赫连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