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的错,陛下是我的错呀。”皇后突然想到什么,紧紧攥住皇帝的衣袖道,“前些日子,年乐就禀报说无病身子不适,不能前来宫中看我。但我却因念着无双远嫁,没将此事放在心。陛下,全是臣妾的错呀!”
皇帝揽着皇后的肩,少年夫妻,他是最了解她的,永远无大悲,无大喜,端庄大气,母仪天下,可如今却哭得如此狼狈:“阿琳,这怎么是你的错呢?错在那帮无能医官罢了。无病是朕的第一子,他也永远是朕的第一子。这些年,他过得太过辛苦,阿琳,你便当他从此无病无痛,可以在天上逍遥快活吧。”
“无病无痛?”皇后哽咽着,摸着爱子的鬓发。
太子姬华殷虽然紧闭双眼,看是嘴角犹带微笑,他不像是死了,倒是像是睡着了,正做着无边无际的美梦,皇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右臂,就如同,儿时哄他睡觉一样喃喃道:“从此无病无痛,我儿……”
而与此同时,集武殿上火光冲天,与漫天闪电交相辉映,一时间抢呼灭火求救之声不绝于耳。内侍长安很快来报:“陛下,娘娘,太妃她放火烧了东宫,也随太子殿下去了。”
皇帝皇后俱是一惊,没想到这个疯了的太子妃,竟也不是无知无觉,还是皇后先回过神来:“还不快将火灭了!难不成是要烧到太子寝殿里?!”
内侍平安领命急奔而去。
跪在殿外的瑜贵妃等人,还不得诏见,不能前去拜见太子遗容,但是方才看到东宫集武殿起火,又见内侍平安来去匆匆,失了以往的章法,再想想这太子寝殿中的光景,面上虽还是一片哀泣,但是心中已经一片大喜。
这皇后与自己斗了这么多年,那又如何,她那个短命的儿子,终究是个不能成事的,只要浓儿从岐地回来,何愁将来?王琳呀王琳,你可是料到了今天?不,不,你料到又如何,料不到又如何,将来浓儿继承大统,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楚,现在的还不够,还不够!
瑜贵妃,将腰板挺得更加直了,哭得也更悲切了,引得旁边的其他宫妃的哭声也高了八度。
而他们的身后是各个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一个一个皆低头垂眉,一个个皆掩面而泣,为自己,也为自己今后的路,这里真正伤心的可能也只有太子寝殿里的那对父母吧?
王宇跪在他们中间,全身发凉。一旁的夫人傅俊柳里头身着一身一品诰命朝服,外面批着一件黑色素纱,与他一同跪在一起:“老爷,你就好好地哭一场吧,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王宇看了她一看,雨太大,模糊了他的双眼,只见她虽是跪着,但是腰脊却挺得笔直,脸上湿漉漉一片不知是雨水多一点,还是泪水多一点,专注地望向太子寝殿大门:“你倒是可以好好笑一场了,毕竟多年夙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皇帝的贴身内侍长平最后还是拖着一只诏书出得殿门,来到一众人前:“上谕!嫡子华殷,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开元三年,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然天不永寿,于开元二十二年,薨!”
内侍宦官的声音本就尖细,伴着雷声,更让人听着双耳发麻,全身战栗。
一时间整个大周宫中,哭声震天,同着那天上的雷雨一起,撕裂了天空,泥泞了大地。
用不了多久,太子薨逝的消息将会传遍整个帝都,整个大周,直到遥远的燕云。而在这巨大的变故之中,一辆青色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都城,直奔着燕云十三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