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檀竟被陛下封做了五品宜人!
圣旨一下,贺家众人皆惊。须知道陛下病体孱弱,已是许久没恩准过晋封外命妇的事儿了。秦檀这个宜人的封号,还是这一年的头一回。
贺老夫人不知道贺桢与秦檀在书房里闹的那一出,一副喜不自胜模样。但欢喜了一会儿,老夫人就拉下了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秦檀能得封五品宜人,定是桢儿去面圣请的旨。自己的老娘还什么殊荣都未曾得到,便先抢着给过门半年的媳妇请封,桢儿未免有些胳膊肘向外拐了!
老夫人浑然无视了秦檀施粥的功劳,一颗如拧了麻花似的难受;再瞧秦檀时,扎了刺般的不舒服,便盖过了先前的欢喜之意。这个千好万好的儿媳,看着也没有先前那般顺眼了。
老夫人面前的贺桢,却又是另一幅神情。待宣旨的太监走了,贺桢依旧僵僵站在原地,像是个唱忘了词的戏子,一副下不来台的样子。
有圣旨为证,贺桢知道,自己定然是错怪了秦檀。不仅是错怪,且错的离谱。秦檀对待素不相识的灾民,尚且如此仁厚怜悯,更何况是那些曾经救了她夫君的人?
他脑海如乱麻一团,羞愧之意又令贺桢的面孔浮上了不自在的红。
贺桢素有傲骨,几乎从不向人低头。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向秦檀低下了头颅,声音弱势道:“……檀儿,我……”沸红之色,从耳根传到了脖子尖上。
“道歉的话,就不必了。我不在乎。”秦檀斜斜睨视他。
“是我错怪你了。”贺桢的面庞愈发羞愤,“是我错……错的太离谱。”
此时此刻,贺桢更希望秦檀痛斥自己一顿,而非是一句轻飘飘的“我不在乎”。他总觉得,“我不在乎”,比秦檀的怒火更叫他难受。
贺桢心底颇为后悔:他怎么便信了那些个农夫的一面之词呢?一定是自己的心太偏向方素怜了,如此,才会在秦、方二人之间,倾斜得如此明显。
秦檀掸了掸袖上尘埃,低声道:“贺桢,虽然这一次,你没能休了我,还得和讨厌的我继续做一对夫妻。但是,你很快就会圆了你的梦想,和方姨娘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比翼双飞了。”
她不日就要入宫面圣,跪谢上恩。届时,她可仗着有功在身,求陛下网开一面,准她和离。
她得了谢桢应允,想来此事不难办到。
女子犯了七出之过,便会被夫君休出家门;所谓休离,是一种遗弃,更是一种惩罚。被休弃者,嫁妆常有被没入夫家的,子女亦会与之断了缘分。秦檀无错无罪,她要的,不是颜面扫地的“休离家门”,而是光明正大的和离。
秦檀丢下的这句话,于贺桢而言便如一道惊雷。贺桢微惊,追问道:“秦檀,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离开这个贺家不成?”
秦檀嗤笑一声,并不回答,携着圣旨,管自己扬长而去。
贺桢望着秦檀的背影,心底略有惴惴。他总觉得,秦檀留下的那个笑容,有肆意,还有解脱了的畅快。
倏忽间,他想起了蒙骗了自己的老农夫,当即无名火起,转身想要找那个老农夫算账。“竟敢欺骗我!”贺桢压着面上寒霜之色,步履匆匆地朝书房走去。
一面走,贺桢的心底一面涌现出惑意——这老农夫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让他抛弃秦檀?这样做,对这个老农夫又有什么好处?他受何人指使?
这万千思绪还未理出一个头绪,贺桢便馔氛咀乓桓鲅诀摺D茄诀呙媛冻羁嘀色,正是方素怜院里的芝儿。见贺桢来了,急的团团转的芝儿迎了上来,哀哀道:“大人,您帮帮姨娘吧!那求您救命的老人家,竟是个如此无耻之徒!”
贺桢愣了下,问道:“那老农夫与你们姨娘又怎么了?”
芝儿跺跺脚,恼恨道:“方才大人、夫人出去接旨的时候,那老头……老人家,仗着旧日相识之情,便缠着姨娘索要银钱,狮子口大开,一气儿索要了千两白银!我们姨娘素来廉朴,哪儿来的这么多钱财?”
千两白银!
贺桢听到这个数目,心底微沉,暗道一声“不像话”。须知道他的年俸也不足千两,算上数额丰厚的养廉银子,才堪堪过了千。这个乡野农夫,一开口就是千两银,真是异想天开!
芝儿见贺桢神色沉沉,继续哭道:“姨娘不答应,那老头子就威胁姨娘,说定会让大人您厌弃了姨娘!”
贺桢听闻这老农夫如此无耻,心下更恨。待他跨入了书房,便冷着脸不说话。
只见那老农夫膝行过来,哭天抢地地对贺桢说:“大人,您听我说!我不是故意污蔑夫人的,这一切,都是有人指使啊!都是这方素怜妒恨您夫人,想要您厌弃了她,这才花了重金,使我来演这一出戏!大人,这一切都是方姨娘的错,都是方姨娘的错啊!”
方素怜并不答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眼帘微垂,寂静地几乎没了声儿。偶尔,她才抬起头望贺桢一眼,晶亮的泪水从眼眶里无声地滚落下来,嘴唇微动。仔细一看,原是她用唇形说道:“不是我做的。”
她这副模样,素净而温婉,如随风摇曳的芦花,又似雾水珍珠,惹人怜惜。
无声的逆来顺受,比激烈的抗争更叫人触动。贺桢心生不忍,立马寒着脸,道:“将这老农夫送给官府,就说他骗银子骗到我贺家来了,人疯疯癫癫的,说的话都不可信。”
贺桢心道:这老农夫